风如何承载箭矢,如何影响其轨跡,如何传递远处的信息。
此刻,双目暂时失明,他反而被迫將所有心神都毫无保留地沉浸在这呼啸的风声之中。
风,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
它穿过林梢,拂过草叶,会发出不同的低吟与呜咽。
它遇到坚硬的岩壁,绕过坍塌的墙垣,会形成独特的气旋与回音。
若是能將这万般声响,这风流动的轨跡,在心中清晰地辨识出来?
一个大胆到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穿透浓厚乌云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被黑暗笼罩的心海。
箭矢破空,自有其声。
风过万物,亦留其痕。
若能以耳代目,听风之密语,辨识万物之形?
江临的心头,豁然开朗。
那一瞬间的通明,让他浑身都因战慄而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是了,以耳代目,听风辨位!
歷史上,不乏有盲眼高人凭藉听力,感知天地万物,克敌制胜於无形之间的记载。
自己的箭术基础仍在,对弓箭的掌控早已融入骨血,化为身体的本能。
若能在这绝境之中,锤炼出以听觉驾驭箭矢的全新法门……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沉寂火山的骤然喷发,炽热的岩浆在他胸中奔腾汹涌,再也无法遏制。
江临的心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勘破迷障,窥见新径的极致兴奋与渴望。
他猛地坐起身来,大声叫道:“阿阑,在吗,能帮我取来弓箭吗?”
就坐在不远处捣药的阿阑似乎微微怔了一怔,有些不解。
江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著胸中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激盪情绪,用儘量平稳却依旧难掩颤抖的声音再次说道:“我想练箭,听风练箭。”
阿阑仿佛有些意外的顿住了。
片刻之后,江临听到她站起身,脚步轻盈地走向祠堂的某个角落。
很快,阿阑回来,拉住他的左手,將一副熟悉的物体放在他的右手上。
正是他惯用的八力牛角弓。
江临的手指,在触碰到弓的瞬间,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份失而復得的熟悉感,那份重新燃起的希望,让他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多谢。”他嘶哑著声音,吐出两个字。
阿阑没有回应,只是拉著他,轻轻引向祠堂某处。
这里很是僻静。
她让江临稍等片刻,江临能听到她轻手轻脚地忙碌著,似乎在搬动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细微的藤蔓摩擦声和蒲团被悬掛起来时发出的轻微晃动声。
阿阑竟是寻了坚韧的藤蔓,將几块蒲团从祠堂的横樑上垂吊下来,作为简易的箭靶。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江临身边,在他温暖乾燥的掌心,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
“我投掷石头击打蒲团,你听声辨位,练习箭术。中了,我拍你左肩,不中,拍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