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臟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番话,像是一阵狂风,將蒙在她心臟上的阴霾陡然颳起。
虽然並未吹散,却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知道!若非你,那晚在驛馆我已经死一次了,还给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我。”
柳云綃握了握剑柄,本命星图幻化的武器,是一个修炼者战斗时绝对不能失去控制的东西。
外加自己修为比顾行知高,只要自己想动手,这么近的距离,顾行知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可“我不捨得。”
柳云綃把软剑丟到了一边,抚了抚他的面颊:“以后別说傻话了,为自己而活吧!”
顾行知摇了摇头:“我希望的,一直都是两个人一起活。”
“不可能!”
柳云綃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而且我不配!”
顾行知看著她的眼睛,忽然问道:“昨天白天那个戴斗笠的女子,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嗯!你猜到了?”
“也不难猜—”
顾行知之前听过柳云綃讲入谷之前的事情,从未有过任何不快。
能让她如此魂不守舍的,除了那些夜晚的大单,好像也没有別的事情了。
他轻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选,只是生存所迫。固然有人因你蒙受痛苦,但你远远不是痛苦的源头。你会受到道德的折磨,是因为你还有道德而且很强!”
柳云綃却只是低著头,自嘲一笑道:“曾经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行知,有些事情不能这么算。
你有没有试过,亲手了结一个正在求饶的人的生命?
有的人,你甚至了结他的生命,知道他不是坏人。
他就躺在那里,像马上要被宰杀的牲畜一样在那里哀鸣。
可你手里的利刃,还是割断了他的喉管,切开了他的胸腹。
我可以骗自己这是形势所迫。
但我可以搏一搏告发他啊,再不济也能以死明志啊!
史书中以命证道的人那么多。
为什么就没有我一个呢?
你可以说,没了我,还会有其他同门接替我作恶!
可有些事情,师父做不了,只能靠我们。
是我们共同的妥协,才换得了今日的局面。
悵鬼脚下,尸山堆积,血海翻滚。
或许我不是悵鬼本身。
但鬼的血肉之中,必有我的一部分。
行知。
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你有勇气,敢顶著师父的怒火坚持自己。
也羡慕你能一直乾乾净净的。
你真的不用安慰我,因为你能想到的安慰的话,我早已对自己说过千遍万遍。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我是个大夫,我忘不了。”
顾行知心头恋闷的要命。
她喜欢我,就像喜欢曾经的自己。
我心疼她,又何尝不是心疼自己的一种可能性。
有些心结。
这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顾行知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一只小猫,满心欢喜地带回家,给它洗了个澡。
但却不知道,未满月的小猫是不能洗澡的,从第三天开始,楼下坛里就多出了一座小小的坟荧。
直到他猝死在手术台上,还记得那小猫的样子。
小猫尚且如此。
更何况活生生的人。
“行知!”
“嗯!”
“我们分开吧,我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不用假装,因为我也从未假装过。”
顾行知握住她的手:“从我要了你,我便已视你为妻,即便你觉得你有罪,
我也帮你赎回来!分开之事,以后切莫再提。”
柳云綃募得睁大了眼睛。
心跳陡然加速,让她险些室息过去。
她心中清楚,顾行知口中的“赎”法究竟有多么危险。
她想劝他放弃,却又无比贪恋这种感觉。
这也是第一次,她感觉顾行知身子如此挺拔。
“行知!”
“嗯!”
“抱抱我—·
两人相拥躺下。
柳云綃沉默良久,忽的说道:“我想给你讲讲那个斗笠女子的父亲。”
顾行知低声应道:“嗯!”
柳云綃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一年,我的师姐刚刚消失—“”
她把当年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全程没有掩盖。
也没有夸大。
只是想让顾行知知道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好在,她並没有感觉顾行知想推开自己。
顾行知越来越觉得这人出现的有蹊蹺,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便只能问一个能问的问题:“移植他心肾的人是谁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
柳云綃深吸了一口气:“前前任县尉,杨澍!“
顾行知:“—”
果然。
子对青州的渗透,早就开始了。
与此同时。
安津城郊,一处庄园內。
一个蒙面女子坐在主位上,悠閒地把玩著手中的匕首。
她身材高挑,虽然蒙著面,但只看眉眼,就知道她是少有的美人。
地板上。
躺著一个人。
人痛苦哀嚎,只求一个了断。
女子饶有兴趣地看著他:“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父亲的心肾,为什么会在你的体內!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人痛苦万分:“玄,玄柳谷!”
“玄柳谷?”
女子眯了眯眼,对这个结果並不意外,却还是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薛动的手?”
人疯狂摇头:“不,不是!”
女子坐直了身体:“那是谁?”
“柳云綃!”
人声音悽厉:“是她亲手杀的你父亲!我知道的都给你说了,给我了断!”
“味!”
一剑封喉。
女子蹲下身,將人的心肾都剖了出来,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拜完之后,掌心喷出一道火焰,將它们烧成了灰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罐子里。
隨后。
抱著罐子,踏过人的户体,大踏步离开了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