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病剑招绵密,如同老辣的棋手,步步料敌先机,但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两剑相碰之时总有些力不从心。
戚铭虽身有残疾,却仍是壮年体魄。
可剑术实在不精,屡屡陷入秋无病的陷阱之中,左格右挡无比狼狈。
这场廝杀。
从一开始就好像在比究竟是秋无病先体力不支,还是戚铭先被逼出致命破绽。
转眼之间。
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
从逼仄的山路,一直打到陡峭的山崖。
终於。
“噗!”
秋无病一剑洞穿了戚铭的肩膀,將他定在山石之上。
戚铭右臂无力垂下,佩剑犹如落叶一般坠入山崖。
他看著自家师父老迈的脸颊,苦笑著嘆了口气:“看来我始终没有青出於蓝,师父你寻我了那么多年想杀我,恭喜得偿所愿。”
“你—”
秋无病盯著逆徒,眉头紧紧皱著:“你本可以不用死的。”
不知道因为情绪波动,还是因为太过疼痛。
戚铭面颊有些颤抖,却还是嘶声笑道:“师父也本可以直接捅穿徒儿心臟的。
他若全力出手,两人根本不用到用武技廝杀的地步。
秋无病若全力出手,刚才那一击不止会把自己钉在山岩上,而是会直接带走自己的小命。
戚铭扯了扯嘴角,像是得到了寻求多年都未寻到的答案:“师父,看来您也有私心,
並非一点机会也不愿给徒儿。”
秋无病沉默不语,似乎很不想给出答案。
戚铭盯著他,脸上笑意不减:“我看师父一时半会也下不了杀手,你我师徒不如好好聊聊天,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秋无病盯著他,脸上阴晴不定,挣扎了许久才问道:“铭儿,你那些弟弟妹妹,你没有杀吧?”
“还是瞒不过您。”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治病救人,大地魔瘴消散之后,各地官府会守在镇子外给予他们嘉奖。”
“!!!”“
秋无病精神一振,深知这代表著什么。
各地官府给予嘉奖,便已经认证了他们的功臣身份。
到时,除非薛跟官府撕破脸,否则根本不敢动他们。
他万分不解,眼底却多出了一丝希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戚铭惨然一笑:“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您,可您偏偏时日无多了,我便只能揣测您希望我干什么。师父,徒儿猜对了么?”
秋无病呼吸有些急促:“你——”
戚铭擦了擦嘴角的血:“我这一生作恶多端,就不求您原谅了,现在剑在您手中,您隨时可以杀我!”
秋无病眼底杀机闪了又闪,却还是放弃了:“若为师希望你以后放弃作恶呢?”
戚铭沉默良久,最后低下头,说了一句不知是真心,还是哄骗將死之人的话:“钱已经赚够了,畜生也当腻了,换一种活法也未尝不可。但师父,回头之后,还有岸么?”
“善恶一念,只要你愿苦渡,迟早会见到岸。
秋无病神情有些悵惘,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心病,居然在临死的这天解开了。
戚铭知道他不会杀自己了,脸上终於露出一丝轻鬆的笑意:“师父,您可还有遗憾?
”
“遗憾?”
秋无病迷茫了一阵,目光朝斜下方望去,隔著浓浓的毒瘴,他只能隱隱约约看到顏溪的身影。
沉默良久,他轻嘆一声道:“遗憾没有,绝憾倒有一桩。几天前,有场赌局找到了为师,为师拿不定主意,为师能相信你么?”
戚铭神色一肃:“师父,您说!”
顏溪坐在老貉灵的背上,抬著头,满脸担忧地望著山崖。
她因为修炼出过岔子,所以十二岁以后就不再学剑术了,所以两人比剑她只能看懂小半。
一开始还能看得出谁在上风,可两人比到山壁之后,隔著毒瘴之后就看不清了。
除了金属颤鸣的声音,就只能看到两个黑影闪动。
然后忽然某一刻。
剑体碰撞的声音停了。
她心臟顿时漏跳了半拍,呆呆地望著天空。
所以谁贏了?
心中愈发紧张,也愈发自责。
为什么自己一点修炼的天分都没有,好不容易突破星引境,还耗干了所有寿元。
但凡还有一些余力,自己都不用躲在灵背上,看著父亲打生打死。
到底是谁贏了?
正紧张著。
她忽然感觉到身下老貉灵一阵异动。
它狂叫一声,直接把她从背上甩掉,径直衝向迷雾之中。
“你去哪?”
顏溪焦急地呼唤,貉灵却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失去了貉灵的庇护,她很快感觉到了毒瘴的侵蚀,赶紧催动吊坠护体。
也就在这时。
那两道身影从崖壁坠落。
“膨!”
秋无病的尸体,重重砸落在地,
戚铭將尸身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向顏溪。
顏溪眼眶发红,拔出匕首对著他:“你想干什么,把我爹放下来!”
可惜。
戚铭虽剑术不强,却远胜於她,
只听当唧一声,匕首便脱手而出。
很快,顏溪便觉身体一僵,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被戚铭丟在貉灵背上。
然后—.赶往阵外。
赶路的时候,她只觉山中隆隆作响,山路也作妖右晃,犹如山崩一般。
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出了大地魔瘴。
她也恢復了行动能力。
抬起头。
却看到除了戚铭之外。
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顏溪睁大了眼睛。
师父?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