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章 曾经的记忆  生途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最新网址:m.92yanqing.com

周焱说:“我自己去吧,客车站挺远的。”

“送你。”

“不用了。”周焱说,“待会儿你回去没钱了。”

李政也不再多说,陪她走到了公交站台,看著站牌,说:“你还得转车。”

“我知道,查过了。”

李政抽了两口烟,说:“好好读书,念书才有前途。”

“嗯。”

“挣钱也別拼命,你年纪小,工厂那种地方也没呆过,別被欺负了。”

“不会。”

“先去补办了身份证,別耽搁。”

“嗯,知道。”

“大学生……嗬。”李政笑了笑,望著边上,说,“车来了。”

公车停靠,车门打开,一个个人都上去了,周焱排最后,踩上楼梯的时候,她回了一下头,李政跟她两米远,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夹起烟吸了一口。

周焱视线有点模糊,在司机的催促声中,上了车。

挣钱,上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她的书包里放了两年,这是她等待了两年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到了客车站,周焱去了售票处。

李政回到码头,跳上甲板,又接到林泰的电话。

“我现在过来接你?”

李政说:“接你妈。”

“靠,你没毛病吧?”

李政把电话撂了,把雨伞隨手扔甲板上,打开门,正要往屋里走,脚步顿了顿。

他回过头,望著船尾,过了会儿,走了过去。

三个盆,边角有破损,里面填满了泥土,泥土上开出了小草和野,一簇一簇,有蓝有粉。

他想起昨天回来的时候,在地板上隱约看见的泥土,还有洗完澡出来,看见她蹲在厨房地上。

李政摸出最后一支烟,点上了,慢慢地抽著,知道是最后一支了,所以抽得格外留恋,心臟却不太听话地鼓跳著,重得像压了一个千斤顶。

还剩下半支,李政把烟往河里一扔,拨打周焱的手机,那头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李政上了岸,打了辆车,直奔客运站,路上打了个电话,不顾林泰的疑问,让他付了钱,下了车,他直接跑到售票处,问了车次,售票员说:“最后一班车下午三点就已经开出了,你要去的话要等明天,最早七点。”

李政走出客运站,四处望了望,走到小店里买了一瓶啤酒,坐到了台阶上,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雨势渐大的时候,他才上了公交车,林泰的电话又打来,他乾脆掛断。

转了两趟车,回到码头,他慢悠悠地过去,走到一半,脚步顿住。

淅淅沥沥地下著雨,江河上停满船舶,他的船就在前方十米处,玻璃窗里,灯火明亮。

李政跳上甲板,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转了一下,没有推开,门从里面拴上了。

李政想了想,走到侧门,插进了钥匙。

门一开,就见屋里一个人,头髮湿漉漉地滴著水,身上一件黑色t恤,手上拿著块毛巾和一件牛仔短裤,两腿笔直修长,光著脚。

周焱一怔,回过神,立刻往臥室里跑,可是才跑两步,腰上便被人一拦,她脚下一绊,摔倒下来,背后的人搂著她侧了下身,她没摔实。

李政把她扣在身下,周焱趴著地,说:“放开!”

李政扣紧她腰,吻著她的侧脸问:“怎么回来了?”

“……没赶上车。”周焱躲了下,往前面挣扎。

李政捋开她的长髮,吻她的脖子,掰过她的脸,亲她嘴唇,周焱撞开他,说:“走开!”

李政將她翻了个身,周焱一巴掌抽他脸上,轻的像猫爪挠,李政吻著她的嘴,周焱咬紧牙关,抽打他的头。

大浪卷席过后,江河归於平静。

、怀里的人眼睛半闭,呼吸未平,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小得听不太清,李政稍微鬆开了些,把她往身上又贴了贴。

周焱浑浑噩噩,脑子里天马行空,一个响指的时间就切换了画面,记不得上一个想的是什么,最后切出的,是她睡在昏暗的旅馆房间里的景象。

薄薄的墙壁那头髮出曖昧的声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有时半夜又起一次,她躲在被子里涨红了耳朵,第二天在母亲和严芳芳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跟车演出,住最便宜的旅馆,难以避免。那时的她从没想过,她也会做这样的事。

陌生的感官体验,让她不愿醒来,边上的人在她耳朵边亲著,低声说:“都是汗。”

周焱闭紧眼,脚底蹭到了床尾的毛毯,她脚趾头勾住,想把毯子扯过来,可是刚一动,就疼得她抽了口气,边上的人搭住她肩膀,起身把毯子拉过来了。

周焱睁开眼,用力拽住盖下来的毯子,想要扔了,对方力气大,没给她得逞,周焱用力抽了一掌,正好打在他锁骨,那上面还有一道指甲划痕,他淤青未褪,又添了数道爪挠的新伤。

周焱扫见他拽著毛毯的手,腕上套著一个黑色发圈,昨晚就在,白天牵著她时也在,抓娃娃机时仍在,在公车站台抽菸时,还在。

仿佛是巫婆手里的手杖,一晃眼,在这刻施下个定身术。

李政见她盯著他的手腕,垂眸看了眼,左手摸了下发圈,问:“你这根用过几回?”

周焱张了张嘴,一开口,喉咙还有点堵。

“没几回。”

李政挑起她一撮发,说:“有香味。”

周焱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蜷起腿,横过手臂,挡在胸前,不知道將自己挤出了怎样的线条,长发铺在床上,白皙的脖颈上滑下一滴汗。

李政不动声色,说:“到车站几点了,怎么没赶上?”

“……三点零几,刚开出。”

“直接回来了?”

“嗯。”周焱勾起毯子。

“怎么回来的?”

“……公车。”周焱把毯子盖到了小腹,一手扔挡在胸口,慢慢將毯子往上拉。

李政声音哑了,问:“手机为什么关机?”

“没电了……”

过了会儿,李政说:“先別睡,我先放水,你洗个澡。”

说著,他下了地,直接走向了卫生间,那嚇人的东西在周焱眼前一晃,周焱脑袋嗡一声,立刻躲开眼,把自己裹紧。

脸热心跳,仿佛盖过了水流声,周焱把自己蜷成一团,想了下,捂著毯子坐起来找了找,衣服毛巾都在地上,上头还有灰印子。

卫生间里的人出来了,周焱往床里缩了下,避开视线,盯著空荡荡的床尾看。

李政大咧咧走到床前,说:“好了,去洗澡。”

周焱想让他穿衣服,话到了嘴边,还是憋了回去,她遮严实自己,爬下了床,刚站起来,酸疼得她踉蹌了下,下一秒身子腾空,她被李政打横抱起。

周焱推著他:“我自己走。”

李政没理,大步走向卫生间,周焱又抽打他两下,恨意莫名其妙再次爆发。

没买到客车票,还有火车,还有高铁,工作人员说火车高铁昨天就运行了,价钱贵一点而已,她早点回去,能挣回来。

周焱拍打著李政,口不择言:“你个老混蛋!混蛋!”

几步路进了卫生间,李政把她轻轻放进浴缸,说:“求我的时候叫我三哥哥,现在是老混蛋了?”

周焱把水拍他脸上,“按辈分你是我叔叔!混蛋!畜生!”

李政跨进浴缸,周焱推他:“出去!”

李政蹲下来,抱住她亲著,说:“我没你这么大个侄女。”

“你出去!”

“水快用完了。”

周焱打不动了,红著眼睛被他吻了一会儿。

方形浴缸狭小,李政把周焱抱到了腿上坐下,將她按在自己胸口,亲著她的额头,低声问:“生什么气?”

周焱闷在他胸前不说话。

李政也不再问,捞水浇著她的肩膀,时不时亲她一下,水温不降反升,渐渐口齿相接。

许久两人分口,周焱又低下头,在他胸口蹭了下,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水。

李政眨了眨眼,让眼睛乾燥些,吻著周焱头顶。

周焱小声开口:“你不是去按摩了么?”

“……没去。”

“你刚才没在。”

“我去了客车站。”

周焱不吭声了。

“在外面喝了瓶啤酒。”

周焱轻声说:“回来耍酒疯么?”

李政没答。

周焱又说:“你不是人。”

李政抬起她下巴,勾著她吻,又將人转了一下,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周焱手往下一撑,摸到他腹部的毛髮。

从前就见过,那一簇毛髮穿过肚脐,一直向下。

李政呼吸一停,將她用力扣紧,溅起的水滋润著窗框上的菌类,水中起起伏伏。

卫生间门敞著,昏黄的灯光落在大门口,35码半的小脚印还在,鞋尖朝著屋里的方向,仿佛再也不会扭转。

许久。

洗手间地上一滩水,李政把人重新抱出来。

外面的床脏了,没法再睡,他將人直接抱进了里面臥室。周焱一碰到床,立刻扯过毯子將自己裹住,见李政要上来,她赶紧说:“衣服。”

嗓子沙哑,比感冒还严重。

李政看著摆在床上的七个小娃娃,没吭声,回去捡衣服。

地上的黑t恤脏了,没法再穿,脸盆里是湿了的灰t恤,更加没法穿,李政从自己衣柜里翻了件白色t恤出来,扔给周焱,“先將就著。”

周焱攥著t恤,別过头,声音轻的像蚊子:“你裤子。”

“嗯?”

“穿上裤子。”

李政一笑:“嗯。”顿了下,“把衣服穿上,先睡。”

说完出去,从衣柜里翻出件短裤,一边望著臥室,一边套上,朝卫生间走了两步,又折返回去,床上的人刚套上他的白色t恤,布料从胸脯滑下,衣服大,露出半边肩膀,松松垮垮,透著光。

周焱抓著衣角盯著他,李政朝她走去,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嘴,说:“头髮干了再睡。”

“嗯……”

李政走了出去,片刻传来水声。

周焱等了会儿,下了床,探头看了看。地上的衣服毛巾都不见了,卫生间里隱约有搓洗声。周焱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坐了回去。

身上酸疼,眼皮沉重,她头昏脑涨,伏在枕头上闭上了眼,半梦半醒间凉风徐来,她看见李政打著赤膊,坐在床边,手上拿著一只手錶。

这手錶是她早晨摆在书桌上的。

凳子上的空调扇吹著风,驱走了汗意和瞌睡虫,周焱在枕头上蹭了一下,问:“手錶买来多少钱?”

李政背对著她,指腹擦了擦錶盘,轻描淡写道:“几十万吧,记不太清。”

周焱垂著眸,不说话,李政也没回头,说:“死的是我大哥大嫂,两年前,跳楼。”

顿了顿,“被我逼的,为了钱。”

周焱抬起眼,只能看见他后背,双肩宽阔,劲腰窄实,遮挡著光。

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贴在了他的后腰。

长篇累牘的,是美好的记忆;精简到能数出字数的,是痛苦的记忆。

她见到过林泰看著这焕然一新的船时的表情,又何必要在这崭新的地板上抖落一层时间的灰。

周焱戳了戳他的肉,太硬了,没戳动。

她说:“有指甲钳么?”

李政顿了会儿,把手錶放下,回头扫了眼戳著他的手指头,说:“是该剪剪。”

他出去找了找,不一会就拿来一个指甲钳。周焱坐起来,靠著床头,剪著指甲,李政倒了杯水,问她:“渴不渴?”

“嗯。”

李政把搪瓷杯给她,周焱接过,仰头喝著,左手被人抬了起来,她愣了下。

李政坐在床上,捧著她的手,拿走指甲钳,剪著她的食指,说:“继续喝。”

周焱又抿了一口水,放下了杯子,李政顺手接走,搁到了背后的书桌上,回过头继续帮她剪。

大號的指甲钳,衬托得她的手指又细又小,咔嚓几声,剪完了一个指甲。他剪得粗糙,周焱没吭声,看著他又剪起了第二个。

李政问:“还走么?”

“……走。”

“天气挺差。”

“……那我再等几天。”

剪一个,算它30秒,剪剩下的九个,总共270秒。

抓完十分钟娃娃机,她走了,那时坐在公交车上,她回了下头,隔著玻璃,看见这人走离了站台,上了马路,跟个木桩一样站著,伞也没撑。

公车愈行愈远,到后来她再也看不清了。

剪完了一只手,用去了120秒。

李政抬起她右手,剪著她的大拇指,有了经验,接下去的指头他剪得平整多了。

他说:“留个大学地址,把你那厂的地址也写一下。”

刚说完,唇上一软。

李政抬头。

周焱又亲了他一下。

深夜,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像敲在人的心头,像那歌里唱的一样,撩动琴弦,回升出了心坎。

(本章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