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 番外一:你是我的眼  生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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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跟周焱解释:“这船我当年买的时候也了小几十万,船龄是大了,不过发动机这些刚修过,船舱也装修了,再卖一回,也能卖个好价。”

周焱点点头,对上李政没有焦距的双眼,她又开口:“好。”

事情定下来,高铁票也买好了,谁知临走前一晚,林泰居然风尘僕僕地赶来了。李政失明的具体情况,他俩一直没告诉林泰和沈亚萍,可他们不说,不代表老刘叔和舅公不说。林泰一进屋,劈头盖脸一通骂:“你他妈就从来没把我当兄弟,你这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以为你能瞒多久?你给李正杰瞒著他还能念著你的好?前天亚萍知道了真相,把正杰打得鼻青脸肿,那小兔崽子恨都恨死你了,亚萍还哭了半天,这两年我就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一碰上你,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周焱打断他:“林泰!”

林泰喊:“嚷什么嚷,你插什么嘴!”

李政一踹椅子,指著大门:“你他妈要不好好说话,就乾脆给我滚!”

“老子为了谁赶了两天路才赶到这儿,你他妈还有没有点良心!”林泰眼睛微红,李政看不见,周焱却看得清楚。她拉了拉李政的胳膊,李政这才黑著脸,用脚勾了下椅子,把椅子摆正了。

“我给你倒杯水。”周焱去厨房倒了水,林泰一口喝完,情绪稍微平復了一下,才重新开口:“正杰知道是他那一棍子害得你,他也怕了,那怂货,被揍得连门都出不了,我出发之前还问我你到底有没有事。”林泰瞄了眼李政,“不管怎么样,你都放宽心,怎么著都还有我呢。”

第二天林泰陪同,三人一大早就赶到了省医院,周焱到底年纪小,不会来事,有林泰在旁东奔西走,她也安心许多,挽著李政的胳膊,站在医院大楼的窗户边说:“左边是住院部,右边是停车场,前面还有一个湖呢。”

李政说:“好像有哨子声?”

周焱一看:“嗯,有个孩子在吹哨子呢,八九岁的样子,是个小胖子,呀,他妈过来揍他了。”形容一番后,又问,“你要上洗手间么?”

“不去,买个喝的。”

周焱挽著他的胳膊往左边走:“左手边有自动贩卖机,一、二、三……十九,你要喝什么?第一排都是汽水,从左到右,芬达、雪碧、可乐……”

林泰拿著一堆单子,远远看著前方贩卖机前的两人,原本觉得沉重的单子,这刻似乎恢復了它们本来的重量,轻飘飘的。

专家制定了治疗方案,费用不菲,先安排住院,究竟如何需看术后恢復情况,成功机率对半分,周焱听到这里,心里一沉,李政不打算当天入院,周焱拗不过他,回去的路上,林泰比往常沉默许多,周焱照旧描述著窗外的建筑。

晚饭后林泰就走了,李政洗完澡出来,听见动静,问:“在干什么?”

“擦桌子。”

“不是才擦过?”

周焱把抹布翻了一面,说:“书桌椅子都没擦过,老刘叔今天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有买主了?”

李政坐到床边,听著周焱一会儿擦家具,一会儿搬桌椅,忙得不可开交,说:“有人问了价钱,老刘叔说压价太厉害,再等等。”他张开手臂,“过来。”

周焱迟疑了一下,放下抹布走到李政跟前,李政把她抱到腿上,问:“捨不得?”

“……还好吧。”

李政一笑:“还好是什么意思?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周焱沉默片刻,才说:“我是挺捨不得,新装修的呢。”

李政一言不发,半晌才吻了吻她的额发,说:“那不卖了。”

“那怎么行!”周焱一惊,拍了他一下,“赶紧卖,比起实物,我更喜欢人民幣!”

李政又笑,过了会儿说:“今晚睡船顶吧。”

周焱喜欢船顶,视野开阔又凉快,她小时候就有露营的梦想,最羡慕那些参加夏令营的小朋友。铺好凉蓆,支好蚊帐,周焱靠在李政怀里说:“本来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机会参加夏令营,结果我出了水痘,初一的时候又有夏令营,结果我高烧三十九度,后来初三还有一次,赶上我……”说到这里,周焱又停下了。

李政问:“赶上你什么?”

周焱不太好意思说这话,“赶上我大姨妈,痛得最厉害的一次,差点满地打滚,所以又没去成。”

李政忍俊不禁:“你跟夏令营八字不合,这多灾多难的。”

周焱一想,赞同地点著头:“是呢,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李政忍不住揉乱她的头髮,如果他还能看见,见到的一定是一副点著脑袋的呆样。揉著揉著,他慢慢放下了手,双眼无焦地望著远方,许久才说:“周焱。”语气无比严肃认真。

周焱一愣:“嗯?”

李政不再抱她,怀里一空,风更凉了,他说:“我要是瞎一辈子,怎么办?”不待周焱开口,他自顾自地接著说,“我不介意我以后究竟还能不能看见,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庆幸,好像正杰那一棍子打下来,我心里头能舒服很多。”这种心理让他晚上能睡一个好觉,似乎身体的残疾能恕一部分的罪孽。

周焱对他的这番话没任何惊讶,她问:“你不想治好?”

“想。”她在他身边,牵著他走,描述著一景一物的时候,尤其地想,这种“想”让他无比渴望睁眼,李政说,“还有十来天你就得去军训了,到了学校好好学习,別想著打工,我每个月给你匯钱,不用担心我,我这边有林泰。”

李政事无巨细地交代著,从衣食到住行,仿佛这一別就是永远,因为以后没机会再见了,所以他要將她的一切都安排好,周焱看著自己的胳膊,她和他的距离有一拳多,这似乎是这段日子以来两人间最远的距离,这些天只要单独相处,李政总爱抱著她,今晚却一下子拉远了。

周焱打断他:“沈亚萍有一本圣经,我在她家的时候读过几段,有一段我读了好几遍,后来好像就背下来了。是圣经雅歌篇里的一段,上面写著:

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记

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

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

是耶和华的烈焰。”

小姑娘的声音安和寧静,似最柔软的江风,李政不由想起她坐在船舶中央,周围围著一圈孩子的画面,那时她念著一首诗,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画面,而今夜色绵绵,在这黑暗的天地之间,江河之上,这是唯一的光的所在。

周焱开学军训,远赴北京,李政在省医院接受治疗,舅公和林泰陪护,期间沈亚萍也来呆了几天,隨行的还有李政曾资助过的那几个孩子。晚上两人通话,周焱难得跟李政诉苦,痛斥教官心狠手辣,李政也难得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终於等到了拆纱布的日子,病房里围满了人,大家都屏息期待著。李政睁开眼,微弱的光仿佛一闪即逝,模模糊糊中,他扫视了一圈病房,看见两个白大褂,年龄相仿,其中一个方脸,戴著金边眼镜,李政叫他:“吴医生。”

舅公喜极而泣,病房里一时欢声笑语,吴医生笑著说:“小伙子能耐,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李政笑笑,他不光能认出主治医生,他还知道病床到洗手间是九步,眼科到对面的窗户是十八步,窗户到自动贩卖机是十九步,病房的小护士是鹅蛋脸,一字眉,护士长四十多岁,眼睛一单一双。

他的小姑娘成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现在还在北京的学校里。

李政刚要找电话,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失明后他的听觉格外灵敏,病房里眾人还在说著话,他似有所觉,望向门口。

脚步声戛然而止,小姑娘扶著门框,急促地喘著气,汗水从她微微晒黑的脸颊滑落,她的视线紧紧地钉在坐於病床中央的男人身上。

万籟俱寂,李政展开双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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