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嘴闻言,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总鏢头说的是!便也是这个道理!虽说我们干的本就是刀口上討生活的营生,但谁又愿意眼睁睁看著这江湖之中再起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呢?总鏢头既然已经决定接下这趟鏢,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是戮力同心,万死不辞!”
平风遥在一旁听著,心中暗忖:想不到这看似粗鄙不堪、油嘴滑舌的吕大嘴,倒也不是全无见识,关键时刻,竟也能说出几句有分量的话来。
眾人再次围拢到那几口大箱子和那只神秘的楠木盒子旁边,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莫离伸出手,轻轻抚摸著冰冷的箱身,又屈起指节,在箱盖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发出“叩叩”的闷响,他眉头紧锁,沉声道:“鹤鸣山庄的飞羽堂,高手如云,竟在一个月內折损了数十人,却还要委託我们押送这批所谓的寿礼,此番行事,莫不是……”
吕大嘴又挤到最前头,嬉皮笑脸地说道:“莫总管,您是想说『借刀杀人』吧?嘿嘿,总鏢头,依我看,那楠木盒子里,要是装著的是那些被杀的飞羽堂弟兄的人头,那咱们浣鏢局,可就真是跳进岷江也洗不清这通天的大冤屈了!”
眾人闻言,皆是一惊,目光不约而同地齐齐聚焦在那只被金丝彩带紧紧缠绕的楠木盒子上。
李道摆了摆手,沉声道:“休得胡言乱语!百里无他此人虽然行事诡秘,城府极深,却也不至於做出如此下作歹毒之事。”
一直斜倚在门框上、默不作声的沈浪,此刻用手中的剑鞘轻轻叩击著门柱,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目光淡然地扫过眾人,淡淡地开口道:“总鏢头既然已经决定接下这趟鏢,心中必有万全的把握,诸位又何须在此杞人忧天,多疑多虑?”
莫离点了点头,对眾人道:“沈少侠所言极是。总鏢头既已定下决断,诸位便各自散去,回去好生准备,静待总鏢头后续的安排便是。”
眾人闻言,这才纷纷散去,偌大的寒光堂內,很快便只剩下了李道与莫离二人。
李道负手而立,在堂內来回踱步,沉吟半晌,目光最终落在莫离的身上,开口问道:“莫堂主,依你之见,此事背后,究竟有何玄机?”
莫离躬身应道:“总鏢头明鑑。属下以为,百里无他此举,看似是委託押鏢,实则……借东风烧连营,借月色藏杀机。真正的借刀术,借得连握刀人都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我们只是饵,却不是刀。”
李道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讚许之色:“莫堂主所言,与我不谋而合。看来,他们真正想要倚仗的那把『刀』,应该是百里无他提及的,可以隨意调动的那八百名鹤鸣山庄的精锐弟子。此番押鏢前往蜀山,路途艰险,你须得亲自带队前往,方能確保万无一失。”
莫离再次躬身,沉声应道:“谨遵总鏢头钧令。”
李道背负双手,继续在堂內踱步,他双眼微眯,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缓缓说道:“我方才仔细观察过百里无他留下的那些钢针,其形制与淬毒手法,確是与我唐门北宗的路数有几分相似,但细微之处,却又有所不同。此事既是唐门弟子所为,但据我所知,唐门与鹤鸣山庄素无恩怨纠葛,百里无他言辞之间又多有闪烁,语焉不详。只怕……他与我的想法,並无二致。”
莫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总鏢头的意思是……前些时日,园园在鹤鸣山庄也曾出手杀伤了数名飞羽堂的弟子,他们事后也並未追究。这唐门……难道,总鏢头您怀疑,此事与……与他有关?”
李道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中带著几分凝重:“唐门门规森严,管教弟子向来严苛,寻常弟子,绝不敢在江湖之上如此肆意妄为,滥杀无辜。除非……是他。这百里无他,恐怕早已猜到了几分真相,只是碍於某些原因,不愿明说罢了。”
莫离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若是他,他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剪除鹤鸣山庄的飞羽堂?这对我唐门,又有何益处?”
李道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他转过身,目光望向堂外那片被晨曦染成金色的天空,悠悠地说道:“你以为呢?”
莫离闻言,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精光一闪,恍然大悟道:“总鏢头的意思是,百里无他此番大张旗鼓地委託我们押送寿礼,实际上是想用这批价值不菲的寿礼作为诱饵,来引蛇出洞,钓出那个在暗中对付鹤鸣山庄的『他』?妙计!当真是妙计啊!”
李道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忧虑。
“那些人三番两次潜入鹤鸣山庄,冒死也要得到的东西,想必对他们而言,定然是极为重要之物。百里无他让我们去押送这批寿礼,其中必然也包括了那件东西。他此举,便是算准了那个『他』的脾性,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在沿途设下埋伏,出手抢夺。这一路之上,只怕是波折不断,凶险异常啊。莫堂主,你此行除了带上鏢局的精锐好手之外,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你看,鏢局之中,何人最为合適?”
莫离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总鏢头,您心中既然早已有了合適的人选,又何必让属下在此处多费唇舌,猜这个劳什子的哑谜呢?”
李道闻言,哈哈一笑,伸出拳头,在莫离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道:“哈哈哈!知我心者,唯莫堂主一人而已!”
莫离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只是……属下担心,平风遥那孩子,虽然天资聪颖,身手不凡,但他毕竟涉世未深,从未经歷过这等腥风血雨的江湖险恶。此行前路未卜,只怕他……过不了鹤鸣山庄布下的那道『三更鼓』啊。”
李道转过身,目光再次望向堂外,看著庭院中那棵在晨风中簌簌飘落枯叶的老槐树,眼神悠远,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
“鹤鸣山庄,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负责在奈何桥头勾魂索命的无常小鬼罢了。他,才是那个披著悬壶济世外衣、实则掌管生死轮迴的阎罗王。我们且拭目以待,看看他此番,究竟要如何唱这齣大戏,又如何能將那些不听话的小鬼,一直留到五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