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灰白的头髮像是枯草般杂乱,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努力看清来人的轮廓。
“挺好的。”
程瀟澜轻声回应,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抬步向门口走去,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姑娘,等一下!”
老妇人突然踉蹌著从吧檯后绕出来,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抓住程瀟澜的小臂。
少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掌上粗糙的老茧,那些厚硬的死皮像是砂纸般摩擦著她的皮肤。
老妇人凑得很近,混浊的瞳孔里倒映著程瀟澜模糊的影像——显然,她的视力已经差到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你这样不行的......”
老妇人压低声音,乾裂的嘴唇颤抖著,“我给你拿点锅灰,你抹在脸上,能少惹些麻烦。”
不等程瀟澜回应,老妇人已经跺著小碎步向后厨走去。
说是后厨,其实不过是与臥室合二为一的狭小空间。
程瀟澜跟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年的霉味和烟火气。
昏暗的房间里,一张歪斜的木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铺著的被褥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暗沉发黄,却已经是这破败旅舍里最像样的寢具了。
程瀟澜想起楼上那三间所谓的“客房“,不过是空荡荡的屋子里摆著一张光禿禿的木板床罢了。
老妇人颤巍巍地从灶台边刮下一层黑灰,用粗糙的指尖捻了捻:
“来,抹在脸上。这世道,漂亮姑娘独自在外......”
她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那动作里包含著太多未尽之言。
程瀟澜没有拒绝老妇人的好意。
她微微屈膝,將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庞凑近,任由老人粗糙的手指沾著锅灰在自己脸上涂抹。
老妇人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似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难得的慈祥。
“好了......”
老妇人端详著自己的“作品”,却忍不住嘆了口气——即便涂得满脸黑灰,少女那双清亮的眼睛和精致的轮廓依然藏不住。
程瀟澜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走了,我出去逛逛。”
经过吧檯时,一只缺了角的瓷碗闯入她的视线。
碗底残留著一口浑浊的菜粥,旁边半块发黄的乾粮上,清晰的牙印还沾著唾液的反光。
程瀟澜的脚步猛地一顿,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加快脚步推门而出,木门在她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龙斗城的街道比她昨夜看的还要破败。
程瀟澜裹紧了那件特意做旧的灰褐色斗篷,將大半张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下。
即便如此,她挺拔的身姿在匆匆而过的人群中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的居民大多佝僂著背,眼神躲闪,像是隨时准备逃离什么。
某个阴暗的巷口,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那人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突出的喉结隨著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转身钻进了迷宫般的小巷深处,破旧的草鞋踩在污水里,溅起一片骯脏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