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正所谓愚者不读书,与草木无异。读书可以弘毅,亦可以明理。虽说贾家一门二公,富贵至极。”
“然,如今虽得以倚仗祖先余荫,富贵一时,泽被皇恩雨露。可若后辈只知斗鸡走马、眠臥柳,即便有先人庇佑,纵有泼天富贵,也敌不过沧海桑田,盛极而衰。”
“儿子自知不比宝玉含玉而生,更不及他天性疏阔,厌恶读书功名,科举经义在他眼中,乃是蠢蠹文章。”
“听闻贾家有族学,如今年岁適宜,儿子想请父亲托我入族学,好好学一学经义文章,便是考一个秀才童生,便是好的,至少能为父亲面上添光,好叫人知道,贾家儿郎,非是只会在脂粉堆中打滚。”
贾政听闻此话,只觉得被挠到了心中痒处。
他本就好读书,却天资不足,只靠祖先余荫,封了个工部员外郎的实职。
未曾金榜题名,终究是他心底一大憾事。
更嘆贾珠,便是那珠大爷早逝,贾宝玉更是对功名嗤之以鼻,偌大的荣国公府,愣是没有一个读书后辈。
却不想,曾经那不起眼的小冻猫子,如今竟有如此志向,亲自到他面前,谈及入族学,欲要读书一事。
贾政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收敛,连带著看著贾环的目光都和善许多。
他微微点头,带著几分和悦: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这年纪,想要读书做文章,正是一件正事。可见你经此一遭,也算是清醒过来了。”
“族学一事,你且放心,而今贾家,皆指望著荣寧两府过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贾政的反应,不过在贾环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拱手,面上似乎露出了迟疑之色:
“只是父亲,儿子还有一件事……”
贾政此刻心情颇好,一挥手,便和顏悦色地开口:
“说罢。”
“儿子读书,少不了小廝丫鬟。身边之人,好歹也伺候了多年,用的顺手。母亲而今想要打发一批人,儿子倒也不是有怨言,只是怕身边人不伶俐,耽误了读书。”
家生子用惯了,知晓主子喜好,乍一打发出去,確实用著不顺手。
贾政还当是什么大事。
他当即便道:
“此事我会开口与你母亲言明。你且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才是第一要事。然而读书一事,並无捷径可走,都是水磨工夫,切记切记,戒骄戒躁,莫让为父失望……”
待贾环走出外书房后,背后的屏风后,贾政座下门客,就缓缓从中走出。
其中,门客中,名为詹光之男子,率先面带笑意,衝著贾政拱手:
“政老好读书,喜读经义文章,想来贵公子也是受政老耳濡目染,才有如此鸿鵠之志。”
贾政嘴角微微翘起,笑而不语,很是矜持。
詹光眼神微闪,笑容更胜,逢迎开口:
“学生素闻贾府通灵美玉之奇。衔玉降世乃是天赐的造化。若说环三爷是芝兰玉树,宝二爷就是瑶台仙种,人世罕有。”
“想来,环三爷纵是萤火勤读,怎及宝二爷慧根?可惜宝二爷性情疏阔,不喜读书,倘若能用心几分,將来探榜眼,何足道哉?”
詹光话落,贾政心绪起伏,心中一个念头缓缓浮现。
庶子能读书,为何宝玉读不得?
且若论起天资,贾环怎能与通灵宝玉相提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