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撞击声由远及近。
何和颂、钱禄在一队如狼似虎的兵丁的簇拥下,气喘吁吁地赶到。
何和颂官帽微斜,脸上刻意堆砌著惊怒交加的神情,眼底深处却藏著一丝得计的阴冷。
“反了!反了天了!”他尖著嗓子,手指颤抖地指向草棚內官差的尸体和张老三:
“光天化日,戕害官差!张老三,你这老杀才,果然是个天生的反骨!还有你们!”他猛地扫视群情激愤的灶户:
“聚眾闹事,想干什么?都想跟他一样,诛九族吗?!”
他的呵斥非但没有平息眾怒,反而像在烈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灶户们怒目而视,反而是上前围拢了几步。
何和颂心里冷笑了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又朝身后的钱禄使了个眼色。
钱禄会意,猛地抽出腰刀,厉声喝道:
“把这反贼张老三给我拿下!胆敢抗命者,格杀勿论!”
几个如虎似狼的兵丁立刻扑向草棚。
“阿爷!”
额角染血的腊梅看到凶神恶煞的兵丁扑来,小小的身躯挡在了草棚门口,试图保护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滚开!小贱种!”
一个兵丁抬脚就將腊梅踹翻在地。
小丫头受伤的额角再次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小的身体蜷缩著,就如同被人隨意践踏的落叶。
“腊梅——!!!”
张老三目眥欲裂,看著孙女再次被伤害,那刚刚因復仇而点燃的血勇瞬间化作了焚尽一切的疯狂。
他挥舞著滚烫的铁钎,状若疯虎般冲向那个踹倒腊梅的兵丁。
“反贼行凶!保护大人!”
那兵丁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嘶声大喊,几个兵丁同时抽出腰刀。
其中一个兵丁不是劈向张老三,而是一刀狠狠劈向旁边一个试图上前去扶腊梅的年轻灶丁!
“噗嗤!”
血光迸溅!
那无辜的年轻灶丁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悽厉到变调的惨嚎——“啊!!!”然后重重地栽倒了下去。
方才还喧囂沸腾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柱子!我的儿啊!”一个头髮白的老妇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出来,扑在那倒下的灶丁身上,手胡乱地按著那喷血的脖子,血糊了她满手满脸:
“天杀的!你们杀了我儿啊!柱子!我的儿!睁开眼看看娘啊!”
这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瞬间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柱子哥!”
“你们这帮畜生!”
“狗官!抢粮!打人!连小娃儿都下得去脚!现在又滥杀无辜!你们他妈还是不是人?!”
质问声、哭嚎声、咒骂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起初是零星的,很快就连成一片,像受伤野兽的悲鸣。
扁担、盐扒、石块如雨点般砸向何和颂以及钱禄。
“反了!反了!”
何和颂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非但不惧,反而兴奋地涨红了脸,厉声尖叫:
“来人啊!把这群不知死活的刁民全给我拿下!带头闹事的,就地正法!”
十几名兵丁、差役,在何和颂的呼喝下,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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