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轻轻笼著浩渺长江。
杜延霖所乘的漕船,在桨夫低沉而有力的號子声中,缓缓驶近金陵城外的龙江关码头。
码头上,已是人声鼎沸,檣櫓如林。
运粮的漕船、载客的楼船、贩货的商舶,密密麻麻挤满了江面,只留下狭窄的水道供舟楫缓行。
“都让让!官船靠岸!”
漕兵高声吆喝,费力地排开拥挤的船流,为杜延霖的官船清出一条通往岸边的水路。
码头上,早有数名南京户部的主事、书办以及应天府派来的佐贰官候著。
他们远远看到杜延霖的仪仗,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本官南京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钱有光,奉部堂之命,在此恭迎杜秉宪!”
“本官应天府通判孙德海,奉府台钧命,特来迎候杜秉宪!”
两人齐齐拱手行礼,但那笑容背后,是掩饰不住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这接船的人选颇有讲究。
南京户部主事与应天府通判皆为正六品,虽比杜延霖高出一秩,然京官天然尊崇,故钱有光、孙德海与这位杜延霖这位监察御史可谓地位相埒。
这两人还算热情,但杜延霖却只是矜持地微一頷首,故意摆开钦差的架子:
“有劳诸位了。本官奉旨巡盐,因扬州盐务牵涉甚广,需调阅南京户部存档之两淮盐运司歷年奏销册籍,以便查核。事涉朝廷盐课根本,刻不容缓,还请钱司计引路,速往户部衙门。”
钱有光脸上笑容更盛:
“应当,应当!部堂早有吩咐,定当全力配合秉宪查帐!秉宪一路辛苦,本官已在官驛备下薄宴,请秉宪...”
“不必了。”杜延霖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賑灾如救火,盐政积弊关乎社稷国本。接风宴免了,即刻去户部为要。”
钱有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
“是是是,秉宪勤勉王事,令人感佩!这边请,车驾已备好。”
杜延霖点了点头,又看向孙德海:
“另有一事,本官受漕运总督王制台重託,有要事需当面呈报浙直总督杨制台!烦请孙郡宰代本官先行投递拜帖。”
钱、孙二人闻言俱是一怔。
查帐本是意料中事,但杜延霖甫一登岸便直言要面见浙直总督杨宜,且抬出了漕帅王誥的名头,这实出乎他们所料。
二人飞快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钱有光连忙应道:
“是是,本官这就引秉宪前往户部。孙兄,劳您速去总督行辕替杜秉宪下帖!”
杜延霖不再多言,在漕兵护卫下,利落登车。
南京是六朝古都,虎踞龙蟠,自有其雄浑气象,然杜延霖无心赏鉴。
车驾轆轆,穿过巍峨高耸的三山门,直入南京內城。
远处,巍峨宫闕显露一角,南京户部衙门便坐落於靠近皇城的太平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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