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擅长阵法，二师兄擅长符道，三师姐四师姐擅长炼丹，五师兄兼修阵法和符道，六师姐精於灵植，我嘛，则是沉迷於炼器。”

那是周远人生中最轻快，最爽朗的时光，强大的师门，令人仰望的师尊，和睦的师兄师姐们，这些美好的回忆，支持著他撑过那些血战和惨澹的岁月。

他继续道：“我们同门之间相处甚是和睦，年长的师兄师姐总是对我们这些后进的师弟师妹多有照顾，耐心解决我们的在修行上的疑问，而我们之间若有哪位得了新的感悟，也总是不吝於分享，大家交流总是收穫满满，那些日子別提多开心了。”

指了指略显破败的石桌石椅，周远轻声道：“这些就是我们当年的尝试之一，在弱灵地，甚至绝灵地，將简单炼製的器物通过特定阵型的摆放，结合专门用於流转集气的阴刻符咒符文，看能否实现弱灵力的半自动不朽。”

周意诚定睛看去，果然在石桌支柱那里看到极为细微的阴刻符文。然后周远轻轻一抚手，周意诚眼中视界为之一变，灵力脉动在他眼中变得纤毫必现，他再看向石桌石椅，只见这些器物之间由细若游丝的灵力丝线，构成了一副生生不息的灵力流转阵。

这些灵力极其微弱，和凡物几无区別，若非是拥有“入微”神通的金丹真人，或者是极其擅长神念之道，对灵力异动极其敏感的筑基修士，一般的练气或者筑基修士根本感受不到这些石桌石椅有什么奇怪之处，多半会当做凡俗之物一扫而过，全然忽略刻在其上，境界极高的阴刻符文。

但周意诚也注意到，那些灵力丝线有好几处运转极为乾涩，甚至有两处直接处於时断时续的状態。“看来还是失败了。”周远淡然道：“失去了保养和维护，再怎么精心的设计，终究敌不过时光洗刷，嘿，实话实说，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我已是幸运之至了。”

周远轻笑著：“当然，这些不过是隨手之作，我们师兄弟几个弄了这么一处灵脉难以覆及之地，只是为了不用灵力地磨炼自己的乐技。”

“我的同门都喜欢曲乐，从二师兄到六师姐，都精通数门乐器，五弦，七弦，瑟，笙，胡琴，琵琶......真是眼繚乱。而大师兄只擅长长笛，我呢”周远从袖中掏出他从不离身的小布袋：“就只会吹这个小陶塤啦。”

他轻轻抚摸著陶塤上的八个孔，却不由地想起他的师兄师姐们：温润隨和的大师兄；瀟洒不羈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姐是一对双胞胎，却是一个羞涩內向，一个古灵精怪；五师兄为人方正，是同门中最令人信服的人；六师姐略长他几岁，性格温厚朴实，对他格外优待。

周远温柔地看向某个石桌，就在那里，他三十岁生日那天，正巧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在此处练习乐器。还没有拿出各自的乐器，山洞外就传来清朗的笑声：“好啊，你们几个逆徒居然瞒著为师建了个秘密基地？！还不赶紧把这风水宝地速速奉上！”

说著师尊清瘦瀟洒的身影已经进入洞中，看著除了憋笑的小六外，目瞪口呆的六个徒弟，不由地指指点点，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竟是六师姐“告密”，为的就是让师尊给周远过一个整岁生日。

师尊看著其他六个徒弟对小六笑笑闹闹的“惩罚”，微笑著拿出她最擅长的乐器——竟是一面大鼓！

大家和鼓而奏，和声而歌，真是好生快乐的生日……

多年后六师姐结成金丹，闭关出门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將一个含著护身符咒的香囊亲手送上。他还记得师姐鼓励和期待的祝福，还有温柔的眼神……

一念及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手腕上光溜溜的青色细绳。

是了，那个符咒在几百年前的血战中就已经触发，包著它的香囊自然也四分五裂。依稀记得，香囊背面，似乎绣著一个“芸”字……

周远眼中灿烂的光辉渐渐褪去，只剩下周意诚往日常见的愴然和苍老，同时伴隨著低沉的话语：

“快乐的往日终究有个尽头，后来，我和我的师门迎来了惊天之变。”

“那是我八十五岁，结成金丹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