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祁?”
縹緲又略带低沉的嗓音似乎从遥远的彼端飘来,令夏尔分不清这究竟是生者的声音还是亡灵的声音,但对方从音色判断,应该是一名男性。
在夏尔的记忆中,自己仍旧被囚禁於幻琴的城堡当中,沦为幻琴的眷属,过著不再需要为饲料奔波的扭曲人生……
城堡中没有人会叫自己老祁。
城堡中也没有男性。
“老祁,醒醒。”
夏尔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六角皇宫的庭院內。
仪仗队盛装打扮,吹著长號,单簧管和军鼓,演奏著鏗鏘有力的《帝国讚歌》,红地毯直达六角皇宫的黑曜石大门,今天可谓晴空万里,阳光如流苏般拂在身上,格外愜意。
六角皇宫的正门口,穿著紫绒长袍的皇帝与皇后站在一起,他们身边还有一个金髮的少女。
“夏尔!我亲爱的朋友,已经十年不见了!”
是陛下吗?
夏尔揉了揉眼睛,站在夏尔眼前的男人原本茂密的金髮已经开始稀疏,甚至可以看见白髮的影子,他脸上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皱纹,但他毫无疑问正是尤根四世。
夏尔快步朝著皇帝的方向走去。
“陛下!我回来了!”
穿著一袭白色纱裙,笑容如春风般温暖的少女拉著夏尔的大手,眼神中满是崇拜与好奇:
“夏尔叔叔!我是你的教女,我从小一直听著您的传说长大的,我的名字叫——”
“雅兰黛.卢米耶尔小姐,很荣幸认识你,我出征前你还是个小傢伙呢,时间过得真快啊。”
夏尔如贵族般,优雅的向雅兰黛施了一礼,单膝跪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面对这般礼遇,雅兰黛不由一惊,接受教父的吻手礼是不合常理的。
雅兰黛回头看向父皇,尤根四世解释道:
“雅兰黛,你的教父正在向你表示忠诚呢。”
“我是您的教父,雅兰黛小姐,但我的身份无法凌驾於皇女之上。”夏尔的眼神满是宠溺与笑意,“陛下,您有一个好女儿啊。”
“夏尔,欢迎回来。”
静謐又祥和的六角皇宫,不知为何,夏尔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幸福。
阳光为大地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內心久违的感到平和。
“夏尔叔叔,请讲讲您的军旅故事可以吗?请您告诉我,当时您是如何在帝国最危急的时候,数次拯救帝国的?您是多么的英勇啊,夏尔叔叔,我一直將您视为偶像!”
“亲爱的孩子,我不是英雄,战爭也没有英雄,战爭只有受害者。”
夏尔蹲下身子摸了摸雅兰黛柔软的髮丝,柔和的说道。
“不对,书上分明说……”
“书上不会告诉你,战爭意味著掺著木屑的麵包,意味著永远不保暖的薄衣,意味著在湿冷的地方睡觉,意味著麻疹和肺病,意味著和虱子与老鼠交朋友,意味著死亡……”夏尔用略带悲伤的目光看向雅兰黛,口吻变得异常严肃,“我曾有过很多很多朋友,有些小伙子一辈子没亲过嘴就死了,前一秒还和我开玩笑的人,下一秒就身首异处,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战爭是不该存在的,对吗?”
“当然不该存在,但军队必须存在,必须有少数人將手弄脏,才能保证大部分人的手是乾净的。”
小公主雅兰黛一直追逐在夏尔的身后。
原本的皇室晚宴订在晚上七点,在皇帝的提议下,夏尔和皇室一家决定在帝都圣康坦的街头走一走,古老又颇具艺术色彩的五彩石板路两侧,是生意兴隆的店铺,行人来往如织。
这样的光景,到底多久没有见过了?
“夏尔叔叔,您当年之所以参军,正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对吧?”
“倒也不是,当年我欠了赌债。”夏尔耸了耸肩,“为了偿还高利贷才选择参军,说起来,我去魔界之前还欠了七十万索尔,也许打破了你的滤镜,但我可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好人啊,雅兰黛……”
“雅兰黛,嘴上说自己不是好人的人,恰恰是值得信赖的人,反倒是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的人,必须多留心。”尤根四世语重心长的说,“这么多年,夏尔是我唯一信得过的朋友。”
“那你还真是瞎了眼了,陛下。”
夏尔放声大笑道。
街边的朵开得正艷,街边还有麵包浓郁的香气,孩子们的笑声如同清泉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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