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的瞳孔微微收缩。
青烟?
他想起三日前杂役库的记录。
陆寒借了柄最普通的松纹木剑,今日归还时剑身上竟有淡青纹路。
当时他只当是巧合,如今听赵云山这么说...
“你且下去。”
周衡將纸条压在镇纸下。
“明日我自会查。”
赵云山还想再说,见周衡已经低头拨算筹,只得咬著牙退出门去。
门扉合上的剎那,周衡抬手指了指樑上,暗处便有黑影掠过屋檐。
他派了最稳妥的暗卫,去查陆寒这月所有动向:药庐的丹方、杂役房的借物、甚至昨日在食堂打了几碗饭。
次日卯时,晨雾未散。
陆寒正蹲在院门口劈柴,听见脚步声抬头,便见周衡负手立在青石板上,玄色道袍沾著露水,像片沉在雾里的墨。
“陆寒。”
周衡的声音比晨雾还凉。
“隨我去剑碑阁。”
“剑碑阁?”
陆寒放下斧头,掌心还沾著木屑。
那是玄天山最古老的地方,藏著歷代剑修的感悟石碑,连內门弟子都极少能进。
他扫了眼屋內——林婉儿的药篓还搁在案头,昨日她留的半块桂糕用布包著。
“长老,这是?”
“你前日借的《玄天剑诀》,我瞧著你练得用心。”
周衡指节叩了叩腰间玉牌。
“剑碑阁的古剑意,或许能助你参悟。”
陆寒皱眉。
他分明记得前日还书时,执事堂的小师弟说“周长老亲自批的借阅”,此刻突然被邀去剑碑阁,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周衡是执事长老,他一个外门弟子如何能拒?
“我去拿件乾净道袍。”
他转身要进屋,却见林婉儿从巷口跑来,发间青玉簪晃得人眼晕:“陆师弟!”
她喘著气,手里攥著个小布包。
“我熬了参汤...周长老?”
“林姑娘。”
周衡頷首。
“剑碑阁是我宗重地,閒杂人等不便入內。”
林婉儿的手指捏紧布包,指节发白。
她望著陆寒,欲言又止,末了只说:“小心行事。”
声音轻得像落在他衣襟上的晨露。
陆寒跟著周衡穿过三条迴廊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剑纹发烫时,脑海里闪过的碎片。
断剑、血月、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喊“吾主”。
此刻离剑碑阁越近,那凉意越盛,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剑碑阁的门是两扇青铜铸的,刻著云纹剑痕。
周衡推开门,霉味混著铁锈味扑面而来。
阁內三十余块石碑呈北斗状排列,最中央的那块最高,碑身布满蛛网,却有半块巴掌大的地方被擦得发亮。
像是常有人触碰。
“隨便看。”
周衡背著手站在门口。
“若有感应,便告诉我。”
陆寒绕著石碑转了两圈。
前几块都是筑基期修士的感悟,灵力波动温和,他摸上去只觉手凉。
走到第七块时,他的脚步顿住。
这块碑比其他的矮半尺,碑身刻著的不是剑招,而是密密麻麻的古篆,內容他看不懂,却觉得那些字像活的,在他眼底游来游去。
更奇的是,他胸口的剑纹开始发烫,顺著血脉往指尖钻。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刚触到碑面,整座阁楼便震了震。
“嗤——”
石碑表面的灰尘簌簌掉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质。
一道淡金色的光从碑底升起,沿著刻痕流转,最后在半空凝成一柄半透明的剑影。
剑影嗡鸣著转了个圈,突然指向陆寒眉心,声音像锈剑擦过石面:“终於等到你了,主人。”
陆寒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另一块石碑上。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掌心被碑面硌出的疼,能闻到剑影里散出的铁锈味。
那是血的味道。
周衡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却盯著那柄剑影,喉头髮紧:“你...是谁?”
剑影没有回答,只是更凑近了些。
陆寒看见剑身上浮起和自己胸口一样的纹路,看见剑柄处刻著两个古字,却怎么也认不清。
直到周衡的手搭在他肩上,那光突然暗了,剑影“叮”地碎成星子,消失在晨雾里。
“如何?”
周衡的声音就在耳边。
陆寒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深潭里的漩涡。
他摸了摸发烫的指尖,又想起林婉儿今早说的“小心”,突然觉得这阁里的晨雾,比昨夜后山的荒草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