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村的夜,是被柴火燻黑的。陆无川坐在自家小院的磨刀石旁,指尖拂过那柄凡铁打制的柴刀。刀刃映著灶膛里跳动的火光,也映著他心口那道狰狞的剑痕——三日前,他最敬重的师尊判官秦霄炎,亲手留下的烙印。细碎的鎏金符文在皮肉下若隱若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针扎似的刺痛,提醒著他那场滔天血祸与彻骨的背叛。
灶膛里未熄的余烬偶尔爆出几点火星,溅在他磨刀的粗糲掌纹间。空气中瀰漫著柴火的焦糊味和院子里晾晒草药的苦涩气息。
“川儿,药好了。”母亲莫氏端著一碗浓黑的汤药从灶房出来。
她刻意避开窗欞漏进的月光,像畏光的蛾,从阴影处缓步走出。
葛布衣裙洗得发白,鬢角已染霜华,但那双眼睛,在昏黄灯火下依旧深邃如古井,映著陆无川年轻却过早刻上风霜的脸。她放下药碗,
碗底磕碰石面发出闷响,几滴浓黑的药汁溅上她洗得发白的袖口,晕开墨菊般的痕。
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按住了陆无川试图接过的手腕。“別急,烫。”
陆无川顺从地收回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外沉沉的夜色。
忘尘村,这个与母亲莫氏相依为命、几乎被遗忘在玄枢院庞大阴影下的偏僻角落,此刻的安寧像一层薄脆的衣。心口剑痕深处传来的灼痛,以及经脉中那股如同淤塞河道般滯涩、却又暗流汹涌的“劫气”,都在无声地撕扯著这份虚假的平静。
“娘,我小时候…”陆无川刚开口询问童年琐事。
母亲莫氏眼神忽然闪过一丝空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袖口:“捡的镇纸罢了…有些事,娘记不清了。”她迅速收回手,袖中半块灰白石片一闪而没,边缘参差如兽齿,其上模糊的“冢”字刻痕在陆无川眼前一晃而过。
母亲莫氏布满薄茧的手指搭上他的腕脉,指尖縈绕著微不可查的青色毫芒。那光芒温润平和,却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刺入他体內劫气鬱结的节点。每一次落指,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隨即是短暂的、仿佛淤塞被冲开的舒畅。那触感冰凉,不像活人,倒像深井里浸透的湿木。
“引劫归墟…”陆无川心中剧震。这套针法绝非寻常医道,其手法古朴玄奥,引动体內劫气流转的轨跡,竟隱隱契合某种失传的天道韵律。母亲莫氏的身份,在他心中越发显得迷雾重重。
“你体內的『劫气』,比昨日更烈了。”母亲莫氏眉头紧锁,指尖的青芒如同游丝,小心翼翼地引导著那股狂暴混乱的能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天煞孤星』命格,非是天成,倒像是…一枚被强行种下的『枷锁』。”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陆无川魂魄深处,“川儿,你体內,是否一直盘踞著『异物』?”
异物?
陆无川悚然一惊,瞬间想起坠入深渊前,怀中那枚嗡鸣震颤、最终裂为九枚古钱、篆刻著“因果”二字的冰冷青铜残片!那东西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贴身內袋,沉重得如同命运本身。
“娘,我…”他刚欲开口,心口剑痕处的鎏金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目金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怨毒诅咒之力被引动,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他的神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哼!”母亲莫氏眼中寒光乍现,並指如剑,指尖青芒瞬间凝实如针,带著一种破灭万法的凌厉意境,闪电般刺向那暴动符文的中心!
“嗤——!”
青芒与金光碰撞,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声响。金光被强行压制下去,但母亲莫氏指尖的青芒也黯淡了几分,一丝极淡的血色顺著她的指尖滑落,滴在粗布衣襟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反噬!陆无川看得分明,母亲莫氏强行压制这来自玄枢院判官级强者种下的诅咒,自身也受了暗伤!他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母亲莫氏抬手止住。
“好霸道的《玄枢度厄经》咒力!”母亲莫氏收回手指,指腹微微颤抖,脸色又白了一分。她看著陆无川心口暂时平復的剑痕,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惜,有愤怒,更有一丝深藏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骨恨意。“玄枢院…秦霄炎…好手段。”
“玄枢院…秦霄炎…”陆无川咬著牙,这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剜著他的心。师尊秦霄炎的背叛和那毫无人气的冰冷判词…一幕幕清晰地撕裂他的脑海。恨意如同藤蔓,缠绕著他的心臟,与体內翻腾的劫气相互激盪,几乎要破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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