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子小,还没弄清是什么情况,就被嚇得腿上一软扑通跪了。
我妈恼火地从墙角拾起一根带刺槐树条,不分青红皂白就唰唰往我身上抽下来——
“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著偷鸡摸狗手脚不乾净!偷东西都偷到自己家里来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不知道报答我心疼我也就算了,还敢吃里扒外偷我的东西!”
“那可是你外婆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啊!那是我妈传给我的宝贝啊!就算你偷听到我要把鐲子传给你姐姐,你嫉妒你姐姐,你也不能趁我不在家就把鐲子偷走卖了!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费尽心血供你吃穿供你上学,却没想到到头来,养了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那树条上的尖刺,即便时隔整整十年,在梦中重新抽回我身上,我也还会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痛——
“妈,我没有偷你鐲子,妈……你別打了,我疼。”我浑身是血地痛到在地上打滚,委屈地放声大哭。
但妈却没有因为我的求饶,而对我手下留情。
反而一棍一棍抽打在我的脖子上、脸上……尖刺刺穿耳鬢皮肉,剌开一道道血红长口子。
“你没有偷,难不成还是你姐姐偷的吗?还嘴硬,我打死你!”
光抽还不解气,我妈又狠狠两脚踢在我的腹部,踢得我心臟抽痛眼前阵阵发黑……
母亲怒不可遏的气话灌入我耳中,字字清晰,比用刀子捅我心还令人窒息——
“你姐姐是圣女!是我们九黎族未来的守族仙!就你也配和你姐姐爭!你姐姐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一声,犯得著偷吗?”
“倒是你,脑子笨什么都学不会,让你学控蛇术,你竟能被蛇咬伤脸毁了容!
你说说,你浑身上下哪一点比得上你姐姐!
你姐姐比你聪明懂事,当年早知你是来討债的,我就该在你一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掐死!”
我被妈打得遍体鳞伤,连给自己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宋枝,就站在不远处的葡萄架下,静静看著这一幕,冷眼旁观——
等妈打累了,我才蜷缩在水井旁,瑟瑟发抖地抽泣著和妈说:“是姐姐拿了你的鐲子,姐姐说要当了给张大娘看病……”
我话还没说完,宋枝就跑到妈身边挽著妈胳膊撒娇:“妈,你看妹妹啊!我早就说了,妹妹肯定会编假话往我身上泼脏水!”
转头又泪眼汪汪地看向我,满脸委屈的说著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妹妹啊,你就说实话吧。不是姐姐不帮你瞒著妈,姐姐是不想看你走上歧途。
你现在还小,不適合早恋,姐姐和你不一样,姐姐是族里的圣女,姐姐与他们接触也是为了修炼。
你不能什么都要和姐姐比啊!
妈都已经知道了,是你偷走了鐲子,换钱给外面的小男生……
这次就算了,下回可不许了嗷,妈和姐姐都是心疼你,为你好!”
她话音刚落,我就迎来了我妈第二波拳打脚踢——
“你可真是贱种啊!拿我的鐲子换钱给外面的男、男孩!”妈红著脸难以启齿,恶狠狠地边打边骂:“你才多大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男人在一起……我真后悔当年把你也生出来!”
“你姐姐就是比你听话,比你討喜!宋鸞镜,你一辈子也比不过你姐姐!你天生就是个贱种,不要脸!”
我妈打过骂过撒完气,揪著我的耳朵把我扔进了杂物房里,从外把门上了锁。
任凭我怎么拍门求救,她都下了狠心要治我,丝毫不心软。
她把我关在杂物房里,锁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没给我一口吃的,一口喝的。
第四天,我妈在宋枝的怂恿下打算去学校给我办退学手续。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渴死饿死时,村里的郑大伯带著自家小儿子来找妈登门道歉了——
“对不起啊族长,我没想到我家这个小畜生竟然胆子这么大,都敢引诱圣女……”
那时候,村民们还没有喝过宋枝的洗身水,还有几个耿直老实人。
郑大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帕子,旧帕子里包著的,就是妈的银鐲子。
“我家这小畜生,这两天上学路上总往小卖铺跑,我看著不对劲,回去搜他书包,结果搜出了好几百块钱,还搜出了这只银鐲子!”
“我一眼就认出这只银鐲子是老族长的遗物,我以为是这小畜生偷的,就狠狠把他揍了顿,揍完才知道……这鐲子是圣女给的,小畜生包里的几百块钱,是圣女给的另外两只鐲子换的。”
“对了族长,小畜生说那两只鐲子一共换了五百块钱,这是我补给您的钱……对不起族长,是我教子无方,您別生气,今天我把小畜生带过来就是打算任您处置!您看看,要打要骂,隨您!”
哪怕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我妈的第一反应也是:“这鐲子,是枝给的?你没弄错吧!不是鸞镜拿的吗?”
郑大伯闻言无奈道:
“哎,说起来也是孩子们还小不懂事,我家这小畜生整天只知道跟在圣女身后,和小鸞镜……前一阵子吵架吵出仇了,两孩子现在一见面话都不肯说上一句,当然不是小鸞镜给的……
我家这小畜生说,是圣女骗小鸞镜老张大姐需要钱治病,小鸞镜一听是为了救人,就把自己手上的鐲子塞给了圣女……
这三只鐲子,小鸞镜的那两只稍轻些,能当掉,您的这只由於做工太复杂,克数有点重,街上开当铺的老刘怕它来路不明是不乾净的东西,就没敢收。”
我妈听完,愣了很久……
后来,我妈终於打开了杂物房的门,把饿到虚脱的我抱出去。
餵我吃米粥,小心翼翼给我处理身上结了疤的伤口。
“这次,是妈不好,误会了你……镜镜,妈前几天在气头上,说的话过激了,都不是真心话。”
“镜镜,你是妈最懂事的孩子,妈对你们姐妹俩,都一样疼爱。”
“妈已经教训过你姐姐了,你先养好伤,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和妈说。妈去学校给你请几天假,等你身上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去上学,身体重要。”
妈抚著我的脸,满眼心疼。
可我分明记得,郑大伯父子俩从我家离开后,我妈拿著鐲子,转身就亲手给六神无主的姐姐戴在了腕上——
“这鐲子,迟早是你的,你想要和我说一声不就是了么!”
“你笨不笨!这鐲子可是贵重物品,就这么白白给了那个小白脸,你吃亏了知不知道!”
“好了,你先回你自己屋躲两天,你妹妹现在肯定在气头上,別让她看见你,不然我没法交代。”
外婆的遗物被我偷走,我妈就恨不得直接打死我。
可偷东西的人变成姐姐,我妈只会担心她吃没吃亏……
我呆呆站在昏暗的梦里,低头委屈掉眼泪。
有人来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掌心温暖让我安心……
“阿鸞,若是本尊早二十年就来到你身边,你会不会过的,开心些?”
我转身撞进他怀里,抱著他伤心痛哭。
他拍著我的肩,心疼安慰:“好了,都过去了,阿鸞听话,不哭。”
梦里有一缕红光想要悄悄钻进我眉心,但被他出手一掌击散……
“混帐,滚出来!”
他一声威严低呵,瞬间有条大红蛇从梦里的宋枝身体內钻了出来。
大红蛇盘著身子高高耸立,血色竖瞳勾魂摄魄,开口是嫵媚的女人声:
“原来,这就是宋鸞镜的心结啊……龙仙不愧是龙仙,道行如此高深!差一点,我就看见了龙仙的心结吶~”
青漓扶著失魂落魄的我在凳子上坐下,拂袖挡在我身前,找大红蛇算帐:“本尊没去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红蛇冷笑著蠕动光滑身躯:
“你抢走了我的盘中餐,我当然要来找你算帐了!
龙仙,你既已下山,而我又效忠狐尊,那你我之间,必然会有一场较量。
我最討厌多管閒事的龙了——拿命来!”
大红蛇耸头欲攻击青漓,青漓也瞬间化成了百米高的威武青龙。
一龙一蛇在我的梦里廝打了起来。
但大红蛇没与青龙过两招,就被青龙一个神龙摆尾撞飞了出去,轰然摔倒在地——
红蛇趴在地上呛咳两声。
没给她喘气的机会,青龙就一声龙啸,强大的神力压迫大红蛇不停后退——
十来秒后,只听母蛇一声悽惨嘶叫,隨即那大红蛇就爆体而亡了!
但,红蛇爆体那一剎,似乎有滴蛇血溅进了我的眼眸……
我不舒服的別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阿鸞……”
——
翌日一早,听说村里又出事了……
老张家的孙女张彩虹昨天夜里被人挖了眼睛划烂了脸。
老张头早上去喊孙女起床时,他孙女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张彩虹……
我记得,昨天来家里闹的那群人才提过张彩虹长得美,还说,要张彩虹取代宋枝做圣女。
今天张彩虹就死了。
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宋枝有关。
宋枝憎恨张彩虹长得好看,担心张彩虹抢了自己的圣女身份,对张彩虹狠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宋枝真的胆大到连杀人都这么肆无忌惮的地步,那现在的宋枝,也太可怕了!
吃过早饭后,我去前院和妈一起剥毛豆。
宋枝好像还没起床。
我剥著豆子犹豫开口,试探道:“枝昨晚又干嘛了,现在还躺著,前几天不是起挺早么?”
妈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寒著脸说:
“昨晚赵二来找枝了,两人拌了几句嘴,赵二一直到天亮才离开,枝可能太累了,就睡得久了些。
枝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家,我和赵二可以给她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