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多了么?”
他愣住,咬牙不语。
我故意使坏,推开他的胸膛。
他嚇了一跳,忙坚定回答:
“阿鸞,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阿鸞,我想和你白头,想和你长久,想和你生一堆小蛇,想把你……占为己有。想在那些妖物肖想你时,有资格挡在你身前!”
箍在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我笑著凝望他,抬手抚上他的俊美容顏……
主动將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阿漓,吾亦心仪你。天地为证,日月为鑑。”
阿漓,你会化龙的……
无尽深渊里,是太多人的指责斥骂声——
“仙妖相恋,你会挨雷劈的!”
“你是我族圣女,怎可失了清白!”
“按照族规,你要被绑上祭神台!”
“你凭什么將自己的法力给一个妖!你的法力,只能用在自己的族人身上。”
“既然得不到完整的她,那就,杀了她。”
“人能造仙,也能杀仙!”
冰冷的河水冻得我骨缝酸痛……
我想向上游,却不受控的……越坠越深。
夜里,风摇晃著窗外竹影。
我浑浑噩噩睁眼,依稀见到,窗前有两道衣袂飘飘的高大人影……
“帝君如此不分昼夜地借双修用自身精元滋养著仙子,时日长久,当心损伤本体,帝君的心口,还有旧伤呢。”
“阿鸞离开月阴村太多年,神魂早已虚弱不堪,不用这种方式,本尊担心,她命不长久。”
“那当初,仙子出门求学,帝君为何不设法阻拦?”
“她在月阴村,並不快乐。”
梦里我难受地低喊了他两声。
他立马收住我的腰,將头往我怀里埋埋。
“阿鸞,我在。”
——
李大叔那么一闹,宋枝杀人的事也彻底被抖出来了。
村民们虽碍於洗身水的诱惑默许此事翻篇,但一个个心里头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宋枝有了成见。
近两天宋枝都躲在家里没再敢兴风作浪了,我为了不撞到妈气头上去触妈霉头,也乖乖缩在东院避了妈两天。
再见到妈时,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妈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手里拿著一支银簪子,想事想得出神。
直到我从她面前经过,她才醒转过来,喊了我一声,破天荒地让我陪她坐坐。
我硬著头皮搬个板凳坐在她身畔,陪她一起晒太阳。
以往这种事,都是宋枝为她效劳的。
她根本,不屑喊我……
而不出意料,我刚坐下,妈就沉沉启唇,找我兴师问罪了。
“两天前,是你和老李一起设计的吧!”
我心虚狡辩:“我、是恰好撞上。”
我妈嗤笑一声,保养得当的容顏上,隱约还能看见年少时的柔媚风韵。
“別骗我了,那天晚上,你吃晚饭就往老李家跑。在那之前,李银杏也来找过你。
世上哪有那么多碰巧,妈比你多活了二十来年,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的这些小伎俩,简直是班门弄斧。”
我心底重重一沉:“所以,妈这次,想怎么罚我?”
她深呼吸,昂头靠著槐树树干,闭上双目——
手里转著那只品相不大好的旧簪。
“你知道么,这支簪子,是老李年轻时送给我的。”
我闻言一愣。
妈的这支簪子……我见过两回,一回是小时候,我在妈梳妆檯上的妆奩里见到的。
一回,是我十八岁那年夏天,夜里起来方便,却见妈醉倒在槐树下……
那时,她手里拿著的就是这枚簪子。
隱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今天怎么突然说出来了,还是,和我说的……
我妈闭目缓缓说道:
“那时候我还年轻,他刚搬来月阴村,我听说他曾是玄门中人,就对他颇感好奇。我时常去找他切磋法术,久而久之,我们就互生情愫。
他比我大三岁,心智也比我成熟得多。
年少的我,和他在一起只觉得,很有安全感。他虽来路不明,但人品却是村里公认的好,我和我妈说,我想嫁给他,我妈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可惜,我和他的婚期还没定下来,我妈就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我静静听著她的阐述,银簪在她手里转来转去。
“后来,我们还是无缘走到一起。更过分的是,没多久,他就从外面抱回了李银杏。李银杏的身世,他从没想过向我解释。
再后来,我遇见了你爸,你爸为人憨厚老实,不懂得討人欢心,但却单纯淳朴,奈何他福薄,是个短命人,你们还没出生呢,他就失足坠崖死了。”
我爸的死……不还是您的杰作么?
妈。
银簪被她收进口袋,她扶额低声说:“过几天就是你爸的忌日,元宝和纸钱我已经提前备好了,就在杂物房里放著,你最近两天有空的话,替我烧给你爸。”
我想了想,頷首答应:“好。”
她又叮嘱:“记得多给你爸烧些元宝,你和你姐姐的名字,都是你爸生前起的……鸞镜与枝,此情谁得知。”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嗯了声。
没想到这次我妈拦下我,竟然没有斥责我设计宋枝。
只是让我去给我爸烧纸。
奇怪,明明在妈那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为什么我从妈身边离开后,总觉得心神不寧……
院子里有了大力和大武后,我就没机会再干家务事打发时间了。
青漓上午和我打了招呼,说是要回山上落枫洞一趟,处理点小事。
直至中午也没见他回来……
隨便对付了一顿午饭后,我疲倦地趴在紫藤架下,头昏脑涨地打起了瞌睡。
我在院子里午休,大力大武就坐在井边噼里啪啦地磕著瓜子。
眼睛好疼,像是被火星子灼了一般……
疼到睡死过去,连梦里的我还在揉眼睛。
再抬头,家里的环境已经从白天转换为黑夜了。
我精神懨懨地走进堂屋,忽然听见右边的臥房里……有男女曖昧嬉笑的声音!
我訥訥朝臥房门口走去,推开房门,却见大红的罗帐里,有女人探出一条雪白细长的玉腿……
但下一秒,就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捞了回去。
床榻摇得咯吱响,满屋飘散著不明的腥气……
女人低笑著嗔怪:“哎呦,龙仙大人,你弄疼我了!”
男人沙哑低吟:“小妖精,这就受不了了?”
女人纤长的玉手从內挽起红纱帐,露出一张娇俏潮红的侧顏。
是、宋枝!
帐內的宋枝目光挑衅地瞟了我一眼,气喘吁吁地嫣然笑道:“龙仙大人,妹妹回来了……”
可罗帐深处的男人却厌烦地斥责了一句:“回来了,就让她在外面伺候著!不懂规矩的东西!”
寒意从脚底窜上脊骨,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神使鬼差地走近红罗帐……
想要亲自撩开帘幔,一探究竟。
但,里面的男人竟被我此举彻底激怒——
帘幔掀开那一刻,一条凶神恶煞的血瞳青龙猛地窜出来,朝我张开血盆大口,凶狠威胁:
“滚!你这个令人作呕的丑八怪!再敢来打扰本尊的好事,本尊將你、碎尸万段!”
我腿上一软,被嚇得跌坐在地。
心里比恐惧更多的,是难受、心痛……
阿漓,你怎么能骗我呢……
你说过,你只会把命给我……
怎么才短短几天,你就变心了呢。
我不知所措的无助落泪……
失魂落魄地抬手抹脸上泪痕,可,我忽然发现,掌心的那颗青痣、不见了!
我顿时神魂归位,神识清醒过来!
假的,都是假的。
这里是梦,青漓根本没有背叛我,我只是做了噩梦!
意识到真相后,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焦急逃离这间屋子——
一只脚刚迈出堂屋门槛,耳畔就突然传来一声铁盆落地的脆响。
梦里的香艷场景顷刻化为灰烬散去……
我被那声巨响惊醒,身上一颤,睁开朦朧双眼。
定了心绪,才发现是大武不小心弄翻了井边晒南瓜籽的铁盆。
大力大武见我被吵醒,赶忙端著铁盆跑到我跟前,瞪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歉意看我。
我拍拍胸脯猛喘了两口气。
擦掉额角的冷汗,伸手接过铁盆放在一边,轻声和他们说:
“没事,我没有被嚇到……我刚才、做噩梦了,幸亏你们把我吵醒了。”
大力懂事的立即跑到我身后,力度適中的双手轮流拍打我后背。
大武也衝进厨房倒了杯白开水捧出来,示意我喝下压压惊。
我揉揉大武的扁薄脑袋:“谢谢。”
喝了口水,无奈按揉酸痛的太阳穴。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是出现这种幻觉……
疲倦地睁开眼,忽然看见几点红光飘浮在我身体周围——
不等我看清那红光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们就消散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