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样也会变成煞……那我们榴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李大叔將烟杆別进腰间,走近小红的尸体,在小红脑袋边蹲了下来——
银杏带我跟著凑过去。
李大叔將白布掀开,露出小红那张苍白浮肿的脸。
“是正常溺亡的面相,没有化煞的风险,你们放心吧!”李大叔说完,又伸手去探小红的脖颈——
下一秒,李大叔手一抖,眼底惊起波澜。
“小红的魂,竟然不在体內!”
宋潮生闻言急忙赶过来,惊诧道:
“不在体內是什么意思?小红刚死,老师您不是说过,人死后十二个小时內,鬼差还来不及勾魂,所以人的灵魂一般都还在体內,或是徘徊在肉身附近么?”
李大叔瞧了眼四周环境,摇摇头:
“小红的魂也不在肉身附近,小红身上,有被灵物剥离魂魄的痕跡……不知是什么东西,先我们一步抽走了小红的魂。”
“它、要小红的魂做什么?”宋潮生不解问道。
李大叔旋即又问青漓:“是蛇妖吗?你的那两个手下不是在盯著她吗?”
青漓负手淡淡道:“不是蛇妖,仇惑与白朮说,蛇妖这段时间並未在任何地方露过头。而且,本尊在小红的尸体上,没感应到妖物的气息。”
“没有妖物的气息,难不成是人?”李大叔皱眉思索。
我跟著他们跑了大半天,此刻早已哈欠连连,累得不行。
昏昏沉沉地倚在银杏身上,我精神不济的无意抬眼,却被河岸边上一样反光的小东西给吸引去了视线——
我放开专心致志观察小红尸体的银杏,跑去临水的岸边,蹲下身,从石缝里捡起那枚折射太阳光的银色片。
是莲银饰。
我记得,宋枝腰上的银饰,就有莲银片……
我拿著银片呆呆看了很久,直到青漓靠近,我才把莲银片揣进口袋里。
“阿鸞,在看什么呢?”他温柔问。
我把手里的漂亮小石子送给他看:
“阿漓,你瞧,这石头是奶白色的!我记得,以前好像有人和我说过,这石头可以打出火。阿漓,你帮我试试能不能打出火好不好?”
“这石头,只能打出火星。阿鸞想要火石?乖点,回家本尊让仇惑出门去给你找。”他握住我的手,拉我起身。
我顺势扑进他怀里,抱著他小声问:“姐姐呢?”
他抚著我的长髮,淡漠道:“本尊一天到晚都跟在阿鸞身边,哪有閒工夫去查探別人的踪跡。你,又想去找她了?”
我还记著她和我抢阿漓的仇,赌气哼了声:“才没有呢!我只是好奇,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她……”
我想问问,那片莲银饰,到底是不是她身上的。
“她,和赵二在一起鬼混呢,阿鸞,不要將心思放在这种閒杂人身上,很伤精力的。”青漓揉了揉我的脑袋,温声提醒。
我乖乖点头,埋在他怀里轻声嘟囔:“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姐姐了,姐姐总和我抢阿漓……討厌別人和我抢阿漓。”
他低笑一声,深情吻了吻我的额,揽著我的腰郑重向我承诺:“阿鸞放心,本尊只属於阿鸞,谁也抢不走。”
虽然,我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我还是、心中不安……
总感觉,阿漓好像隨时都有可能离我而去。
小红的父母没有亲自来给小红收尸,听宋村长说,小红爸妈嫌她被夫家休弃丟人,怕將她带回娘家葬在祖坟坏了自家祖坟风水,就直接不要小红的尸体了,托村长隨便找个地把小红直接掩埋了,连后事都没有给小红办,棺材也没给小红买。
后来还是何大叔看不下去,念在小红暂时还没有和何锐离婚,还算是何家媳妇,七百块钱在村里张棺材匠家买了副小棺材,把被水泡肿的小红装进去,在附近找块空地挖坑將小红埋了……
等小红的新坟顺利立起来了,李大叔才放心带我们离开榴村。
我偷懒趴在青漓的背上,让青漓背我回家,枕著青漓肩膀打瞌睡。
李大叔则双手背后,沐著夕阳金辉,念叨了一路:“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我救错了么?”
银杏无奈掏耳朵:“爸,你別叨叨了,我耳朵都被你叨叨得起茧子了!”
李大叔顿了顿,“我还是想知道,是谁抽走了小红的魂!小红……真的是自杀吗?”
银杏好奇反问:
“小红不是自杀,难不成还是她杀?生哥不是说了吗,小红是受不了何家老两口让她与何锐离婚的打击,才一时没想开跳河自杀的。
咱们这几个村子是什么风气,您还能不清楚吗?
月阴村一味追求长生,陈家湾村喜欢搞乱伦,清河村贪財,榴村只想著延续香火。
这些村子里的居民个个都思想封建的不得了,別说是在以传承香火为重中之重的榴村了,就是在咱们月阴村,小媳妇被婆家逼著和老公离婚,那性质也如同古代的休妻!
咱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百姓们思想开放不了一点,至今家家户户还流行嫁鸡隨鸡嫁狗隨狗这套说法。
咱们在月阴村这么多年,你有见过谁家两口子闹离婚吗,哪怕是丈夫把妻子打瘫痪,妻子也绝不会提离婚……
谁家儿子和儿媳妇闹矛盾分居,两口子分开超过一个月,都得被邻居们戳脊梁骨。
你看,连小红的亲爸妈都是这么觉得,小红离婚,死在外面亲爸妈都不肯来给她收尸!
更別提活著回娘家,得受多少白眼与羞辱了!小红她没有反抗不公命运、封建思想的勇气,活在世上遭罪,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李大叔瞥了银杏一眼:“你又懂了……哎,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我总得这事不简单。小红的死与妖孽或者其他灵物沾上关係,死因就会存疑,就不能排除小红是他杀的可能!”
“那您慢慢琢磨吧,我是感觉,谁让小红的这一劫,是个死局呢。留在何家活受罪,离开何家还是会丟命,都怪那孕中煞,小红的死也是她间接导致的。”
李大叔抽了口大烟,目光有意无意往青漓身上瞟:“龙仙、有没有什么看法?”
青漓无情启唇:“没有。”
李大叔呛了口浓咽:“……”
——
从榴村回来,家里好像在开什么会议。
母亲与族內几位长老,还有老六叔都在。
姐姐也提前到了家,盛装打扮,跟在母亲身后领著诸位长老往祠堂方向去……
我站在东院门口,好奇问白蛇哥哥:“妈他们又在商量什么大事呢?”
白蛇哥哥目光放远,沉声告诉我:“是九黎族內的祭神仪式,她们在商量,四月半祭拜长生神娘娘的事宜。”
“长生神娘娘……是谁?”我扒著月洞门,轻轻低喃。
白蛇哥哥道:“就是传闻中的崑崙山西王母。”
“西王母……”
“传闻中,西王母掌长生,手握不死药。九黎族曾是西王母亿万信眾中最虔诚的一个族落,被西王母赐过长生之力……也就是长生媚术。
西王母就是长生媚术的传道者。
所以,自上古时期,九黎族的先祖便將西王母视为本族守护神,本族仅信奉西王母一个神明,年年上香上贡品祭拜,一年一小祭,十年一中祭,九十九年一大祭。
今年就是第九十九年,因此你母亲与族內长老都对此事非常重视上心。”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白蛇哥哥深深凝望著我,目露歉意:“鸞镜仙子今日从榴村回来,似乎状態好多了……脑子比从前清醒,情绪也愈发稳定了。”
我回头,不是很懂地问:“是吗?”想了想,又郑重地说:“我觉得,我脑子能养好!”
他一愣:“仙子,你……不是总说,自己不傻么?你……”
我歪头拍拍脑袋,“我能感受到,我脑子不够用,好多事都想不起来,好多话我都听不懂。但这几天我已经努力在理解你们说的话了……阿漓也说,我能好起来!”
白蛇哥哥愧疚地哽了哽,忧心道:
“我们都盼著你能好起来,鸞镜仙子在家里,一定不要乱跑。你身上的护体神光还没有修復回来,若是遇见什么危险,我们不在你身边,你又该遭罪了。”
我听话老实地冲白蛇哥哥点点头:“我记住了,我不乱跑,我出去玩之前会告诉阿漓的。”
白蛇哥哥这才放心鬆口气:“好,鸞镜仙子最乖了。”
他陪了我半个多小时,后来被青蛇哥哥给喊走商量事情去了。
我蹲在东院门口玩石头,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便好奇昂头。
两名年轻女孩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觉得她们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她们到底是谁……
左边的女孩肩头垂著麻辫,头上戴著鸞鸟银簪,身穿藏蓝色镶银饰的本族服饰。
右边女孩的打扮同左边女孩差不多,只是身上穿的是件朱红凤纹银饰长裙……
“呦,宋鸞镜,还真是你。”
蓝裙子女孩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我,目光不善地冷笑道:“就是你,替枝圣女嫁给龙仙后,死活不愿意把龙仙还给枝?”
红裙子女孩满眼厌恶地吐我口水:“呸!不要脸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