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赧:“我,我叫狗蛋。我娘说,贱名好养活。”
“那你觉不觉得,你们所谓的床,特別像坟墓?”
姜禾禾指了指地上那些小方框。
狗蛋撇撇嘴,“本来就是啊。”
“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要么饿死,要么冻死,要么因为抢食物被打死,要么因为抢地盘被打死,死法多种多样。”
“抢地盘?”姜禾禾哑然失笑,“这地方有什么好抢的?都是天为被地为床,还能差到哪里去?”
“誒,这你就不懂了。这里面,学问大著呢!”狗蛋背著手,沾沾自喜。
“这地方,也將就上风口和下风口。下风口优先,有遮挡的物体优先。白日还好,入夜之后极冷。若是能抢到那些地方,兴许还能暖和些。”
他指著他们的落脚点,面露惋惜:“咱们的『家』就位於上风口,昨夜冻死了四个。你说四四方方的像坟墓,这还真没错。看到那几块翻新的土没有?那四个直接就地掩埋,埋在他们挑的土地下。”
姜禾禾拧著眉细细一看,心臟突突地跳:“那你们为何不去下风口躲一躲?整日与尸体同眠,不怕的吗?”
狗蛋攥著雪球,朝著不远处的树干扔去,雪球被撞得四分五裂。
“我们哪抢得过他们?再说了,这乱世,活著与死了有什么区別?死了倒还好,不怕饿不知冷,一了百了。”
姜禾禾环顾四周,略有优势的地形都被那些孔武有力的青壮男人占据。
上风口一眾老弱妇孺,与之格格不入。
民间疾苦,就这样赤裸裸地跌入她的眼里。
姜禾禾心生怜悯,却无可奈何。
她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靠著黎府和钱多多接济,又何来钱財怜悯眾生?
“姐姐,你快些去寻卷蓆子吧。”狗蛋哈著被冻得通红的手,好心提醒道,“这夜里极冷,你细皮嫩肉,会熬不住的。”
天色渐渐昏暗,寒风吹散树杈上的细雪。
如狗蛋所说,这夜风妖得很。
姜禾禾蜷缩成一团,迷糊间,听到城內打更人的竹梆子声。
她的思绪发散,隨著月夜飘回被爹训诫时。
“姐姐,醒醒。”
“姐姐!”
爹的声音由浑厚变得稚嫩,违和的梦让姜禾禾瞬间惊醒。
眼前,狗蛋的脸上写著焦急。
她正欲开口,狗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你听。”
“咯吱”“咯吱”。
是马车压过积雪的声音!
姜禾禾精神一振。
远处,一团黑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
“不是明日起程吗?”她心中诧异,思索片刻,决定上前查看。
今年的雪来得又猛又急,不少枯枝被积雪压断。
坏事成双,今夜乌云遮月,林中一片漆黑。
无奈,姜禾禾只得摸黑前进,生怕惊扰了黑影。
越靠近,马蹄声越清晰,隱隱还有鎧甲相撞的噹啷声。
“姐姐,再往前,会被发现的!”
眼看著姜禾禾还要前行,狗蛋慌忙抓住她的衣角,悄声道。
姜禾禾险些咬破了舌头,她捂著如雷声般的心跳,瞪著狗蛋:“你不老实睡觉,怎的还跟来了?”
狗蛋扮了个鬼脸,“那些人穿的衣服,和强迫我娘的那群人一样,我就想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