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合作
周青峰带了十几號人回来,堂兄家显然是住不下。
嫂子孙氏给他在县城將军庙附近租了栋宅子。宅子不小,但挺老的。窗屋顶临时修补,又添了些家具,勉强入住。
“要我说,孙嫂子还是不懂得钱。若是我来办这差事,只管把醉香楼停下来。
酒楼那里地方大,房间多,人手齐备,用来短住再合適不过。
虽说会少一两个月的进项,可叫自家兄弟住的舒坦,比什么都强。”
入夜不久,一顶小轿停在租住的宅子门口。
临时雇的门子掀开轿帘,李姨娘穿了件皮袄子走了出来,打量一番,衝著出来迎接的周青峰说了上头那番话。
周青峰就当没听见,招招手,“进来吧,说些有用的。”
宅子內多了七八个僕人,打扫的,做饭的,浆洗的,只是他们发现自己没活可干。
七个师姐平日自给自足,从来没想过要假手他人来伺候自己。周青峰她们安心享受,她们还挺不自在。
“头一回见面,我给七位妹妹备了些礼物。”李姨娘给身后僕人使个眼色,
便有个挑子进来。
送寻常女子礼物,华丽首饰,胭脂水粉,总不会错。
可七位师姐是女道土,向来素麵朝天,唯一的首饰只有头顶木釵。有时候连木釵都免了,找根芦管也行。
李姨娘特意打听过太虚观的女修用什么,挑子里有二三十个盒子,全打著『宝福祥”的字號,是江寧最好的珠宝行。
“妹妹们別嫌弃,姐姐没备啥金贵东西,都是木啊,石啊,角啊之类,不值几个钱。”
徐幼薇没想过有人会给自己送礼,连忙推辞。
李姨娘把盒子打开,头层七个是髮釵,有檀香木的,和田玉的,象牙白的。
款式不甚夸张,但纹理细腻,鏤空的雕工,鸟鱼虫皆有。只看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第二层是香囊,金丝走线,绣手艺,多是青色,里头装些女儿家的小东西,系在腰上,甚是方便。
第三层却是些布料,的,绸的,或透气绵软,或丝滑细腻,显然是做內衣的。
徐幼薇十五六岁,看著心喜却不敢收,说了声:“姨娘好意心领了,清修之人不收俗礼。”
说完,人就走了。
周青峰不置可否,把李姨娘引入內堂,问道:“福色商行赚了钱?”
李姨娘却嘆了声,“要说赚了钱,不如说开了眼。不经商,不知道经商的收益。
庄户人家地里刨食,累到死都未必能交上一年的租子。
可只要靠山够硬,能打点关係,把货物贩运起来便是暴利。
今年江浙雨水多,不但欠收,粮食也不够吃,粮价翻倍的涨。
过去江寧的粮食生意被赵家把持,別人买卖粮食必定要看赵家脸色。
今年赵家被灭门,你哥当了县尉,对赵家赶尽杀绝,逼的他们远走他乡。
这才有我等女子插手的机会。”
周青峰听得发笑,说了句:“一鯨落,万物生。向来如此。”
李姨娘继续道:“还记得芝麻巷里入股的那些外室吗?姐妹的恩客中就有川蜀和两湖的商人。
我们雇了郭家的船,从九江运粮顺流而来。今年洪都一带穀贱伤农,粮价远比江浙便宜。
福色』商行是新手,三个月只够我们跑两趟,熟悉一下路子,打点沿途关卡。
可就算如此已经把股本全赚回来了。其他没入股的姐妹看到我们真把事办成了,也愿意投钱。
只是.....
李姨娘说到兴奋处,语调又忽而降低,“经商之暴利,难以想像。可今年能赚到钱,明年未必能赚到。
已经有人眼红我等女子经商,骂我们拋头露面是不知廉耻,派人上门威胁。
要不是我跟你哥还有些旧情,只怕早就半夜被歹人入室抓走,丟进秦淮河成了浮尸。”
风尘女子饱经世事,可面对经商的暴利,芝麻巷的十几二十號女子依旧不淡定。
她们有些本钱,但不多;有些人脉,但不广;有些靠山,但不硬;有些眼界,但不深。
总之,这是个在夹缝中生存的群体。
李姨娘之所以用心討好周青峰,原因也就明摆著。她们自觉年老色衰,想做些生意赚养老钱,但不想就此把命搭上。
周青峰听得很仔细,问了不少三个月来『福色商行』的细节。他还把韩成等人一起喊来,商量如何把商行维持下去。
“江浙粮荒,眼下寒冬,年节前后一定会有暴乱。”
“怀王居心回测,必会藉此机会向大都方面要权要兵,否则运河一掐,北面的达官贵人都得饿肚子。”
“兵灾一起,对商行来说无异於天灾。可若是商行够强,就不仅仅是赚钱的事,而是掌权。”
五个下属中有位叫汪泽,虽是內门弟子,却被派去护教会当头。
別人练法术,他却是体修。修为还在时,他人极瘦,现在却是佝僂如老头。
此人沉默寡言,但言必有物,很有预见性的指出现在的麻烦不是经商,而是已经发生的粮荒和即將爆发的兵灾。
“兵灾一起,江寧肯定封城。上元县的怀王肯定会有所动作。我们现在要么远远逃离,要么就得提前做准备。
否则就是陆地神仙,面对成千上万不畏死的饥民,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江寧和上元就是后世南京城,两者几乎挨在一起,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跟著倒霉。
李姨娘听得这判断,被嚇得脸色惨白。若真出兵灾,她这等女子是最倒霉的。
命好也是被某个统兵大將抓去寻欢作乐,弄得遍体鳞伤。命不好就进锅里成了一道菜,给人加餐。
亡命的大头兵才不会怜香惜玉,甚至会爆发出偏执的破坏欲,越美好的东西,他们越是想毁灭。
“主上,不是属下夸大其词,兵灾一起,必然赤地千里。
若是主上想在乱世立足,就得拉起自己队伍。但您过於年幼,又难以服眾。
汪泽的“服眾”不是指让平民百姓和大头兵信服。那些炮灰只认钱粮,没有脑子。
真的『服眾』是指那些蜂拥而起的草头王。要让他们感到畏惧,必须要有一定形象,最好是凶狠的。
“主上,我倒有个主意。”
五人中还有一名女子,叫秋林,原本是藏经阁的文书,类似小秘的工作。
她修为不高,才练气五级,完全不到当炉鼎被汲取的地步。
可人生却给她开了个天大玩笑一一因为长的太漂亮而被师母嫉妒,愣是被当藏经阁院首的师父给废了。
容貌苍老之后,秋林因为绝望差点自尽。被周青峰救下,她方才重新燃起生存的渴望。
“有什么主意?”
“妙玉师祖身份够高,是有很多权力的。比如说组建隶属她指挥的侍从队伍这队伍人数可多可少,十几人,几十人,乃至几百人,全看实力和银钱。”
韩成想了想,摇头道:“组建侍从很钱的,不是一般的钱,是每年每个月都大把钱。
太虚观每年赚三四十万两银子,可护教会也只维持两千多人,再多就不行了怀王的领地几乎占据大半个集庆路,每年光收的田租就超过五十万两。可他手下两个万户队,总兵力才一万五。
主上能多少钱来拉一支队伍?一万两还是两万两?拉个一两百號人的队伍用处不大。”
几人沉默,觉著似乎有些道理。
周青峰却来劲了,“一两百人也是队伍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一两万的队伍也得从一两百开始建立。”
韩成继续泼冷水,“主上,你若是想拉一堆杂兵,现在就能拉几百出来。可面对兵灾,几百杂兵毫无用处。
除非是几百能如臂使指的受训精兵,像太虚观护教会那两千多人似的,敢打敢拼。”
对哦,这年头是有法术的。真有能以一敌百,在百万军中取上將首级的人物存在。
“除非能把妙玉师祖找回来,由她亲自来带一支队伍,否则以主上目前的修为,碰到硬茬子就得全灭。”冯素云也是不看好。
商量来,商量去,都绕不开实力有限这个关卡。几人不由得沉默。
李姨娘见周青峰等人不说话,愈发的慌张。她试图缓和气氛,笑著喊来梅山.
“青峰,你之前不是硬塞给梅儿五十贯钱,让她去放贷么。”
“梅儿,跟你周掌柜说说,那五十贯还剩多少?”
梅儿之前是丫鬟打扮,头髮集束於顶,结成两个小髻,看著就幼態。这会她被推出来,头髮已然盘起,是已婚妇人模样。
“梅儿姐,你嫁人啦?”周青峰也惊讶。他记得梅儿也就十五六岁,年龄並不大。
换了身份,梅儿倒是泼辣许多,嘴道:“你这大爷又不要我,我自然得找个男人嫁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
你给的五十贯钱做放贷。
我寻思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就让我男人拿钱做点小本生意。就是.....就是....
梅儿开始支吾,不敢往下说。
李姨娘乐道:“梅儿也是胆大,自己找了个男人嫁了,是原来『宝贵坊』的伙计。
夫妻俩成婚后,借你的钱开了个食摊。但他男人胆子小,不敢掛自己招牌,
於是掛你的招牌。
县里衙役来问,就说是周家老爷的產业,於是没人敢招惹,连税钱都少交。
元周青峰不以为意,反问道:“所以五十贯就开了个食摊?”
梅儿摇头道:“开食摊就是弄个灶台,几张桌凳,一个布棚。我男人的爹娘也在帮忙,哪里得了五十贯?
我男人亲戚和街坊也来借钱周转,借个一贯两贯,顶多四贯五贯。都是穷苦人家,不敢多借,怕还不起。
我也如你所说,不求谋利,就当行善积德,只看重借钱人是否老实,借钱用途是否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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