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谢沉砚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周围的黑衣人忌惮她而不敢贸然上前,苏裊脑中轰鸣一片。
这时,她听到谢沉砚问:“就因为我跟隨叶將军做事,你便要杀我?”
一道闪电轰然劈开脑中混乱,苏裊刷的抬眼:“谁叫你不听我的?我怎么留你你都不肯,偏要与她凑到一处!”
千金小姐双眼微红,被他捉在手中,一边肉眼可见的慌乱,一边又是满眼怒气冲冲。
陈砚看著她:“所以你就要杀我?”
“我没有!”
陈砚看向亭子里的酒壶:“你让我喝的什么?”
苏裊强自维持著表面镇定:“蒙汗药而已。”
他现在还好好的,说明那酒水他根本没喝,所以她决不能承认她想毒死他。
苏裊吞了口口水,强自分辩道:“我只是想把你抓起来关著,不让你与她在一块儿……她看你的眼神分明別有用心。”
她越说思绪越清晰,拼力將谢沉砚的念头往另一边引。
果然,谢沉砚目光微凝,沉默片刻然后问她:“这与你又有何干?”
苏裊立刻给出了前一刻想到的藉口:“因为你是我的!”
她扯出先前几乎早已忘记的事情来:“上次已经亲过了,你便是我的人了,却还想与別的女人不清不楚……你这是始乱终弃!”
说的是上次在山中她为了让谢沉砚喝加了蒙汗药的水,情急之下吧唧了他一下。
当时是太著急,过后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件事,可她知道,以谢沉砚的性子,他必定不会忘。
此番她落到这人手中,若是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怕是当下便要结仇,与其如此……倒不如舍下脸面寻个別的藉口。
比如,出於任性且莫名的占有欲……而並非別的原因,这样,虽然会有些丟脸,但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时,苏裊就察觉到谢沉砚抓著她的手收紧了一瞬。
陈砚当然不会忘记上次被她亲的事,只是,他却也不相信她口中所言。
不露痕跡平復了呼吸,陈砚淡声开口:“苏小姐这是捉弄了陈序,轮到在下了?”
他抬眼看著对面少女,一惯冷淡自持的神態间显出几分凉薄的讥讽来:“只是苏小姐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並非所有人都想做你裙下之臣。”
苏裊被他言语间的讥讽刺的恼火不堪,可她这会儿却不得不忍耐著,非但不能发作,还得继续往下演:“我是认真的。”
她抓住谢沉砚的衣襟冲他道:“你別跟著叶琳琅混了,就待在我身边,往后我不欺负你了,行不行?”
这时,又有马蹄声靠近。
叶琳琅带了一队人疾驰而至,勒马停下后满眼关切问道:“陈砚,没事吧?”
她翻身下马走过来:“我听老柴他们说你家中出事,话都来不及回便匆忙离开,有些不放心,便追过来看看。”
正说著,看到苏裊,叶琳琅有些诧异:“苏小姐怎么在这里?”
苏裊看到叶琳琅,面色顿时转冷,先前在谢沉砚面前拼力作出的神態都几乎难以维持。
可她到底没忘记正事,不理叶琳琅,只是看著谢沉砚继续演戏往回圆:“跟我回去吧。”
陈砚垂眼看向苏裊拽著他衣襟的手,顿了顿,抬手將她的手拂开:“苏小姐玩儿够了便回去吧。”
他语调冰凉:“这次看在你曾对我婶母幼妹有恩的份上,揭过不算,还请小姐往后三思而后行……这种触及底线的事,没有下次。”
说完,他鬆开苏裊转身冲叶琳琅抱拳:“回去再向將军请罪。”
叶琳琅温和点头:“无妨,我们先回去再说。”
眼见谢沉砚翻身上马,要与叶琳琅一同离开,也没打算再计较这次的事,苏裊顿时鬆了心神。
虽没成事,却也逃过一劫!
但她没有大意,担心被怀疑,最后追上几步大声喊:“陈砚,我是认真的。”
她见过太多告白,演起来也得心应手,声情並茂道:“本小姐对你是真心的……”
谢沉砚已经上了马背,闻言身形微顿,可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踢了踢马腹,头也不回离开。
等到那一行人身形消失,苏裊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她长长吁了口气,然后转身便衝进亭子里將那酒壶劈手便扔下了不远处的山崖。
万一谢沉砚又折回来查看酒壶里究竟是毒还是蒙汗药,那她岂不是要露馅。
旁边地面上有些水跡,必定是先前谢沉砚吐出或倒出的酒水……酒壶扔了,死无对证。
周围安静下来,苏裊坐在亭子里平復心绪,同时陷入沉思。
这一刻,回过头再来想自己这次的杀人计划,她越来越觉得,前世弥留之际听到的那些奇怪声音恐怕是真的。
她身上怕是真有什么炮灰命数,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做出不理智的蠢事。
当然也不排除她本身就蠢……但如果那些声音说的是真的,那她很可能搞错了復仇次序。
如果苏萱会让她越来越蠢越来越倒霉,那对付苏萱可比对付谢沉砚紧要的多!
想著,苏裊又有些泄气。
她可能一个都对付不了。
谢沉砚这廝一身功夫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他是皇子,还是皇长子,居然能吃下这份练武的苦。
还有那个邪门的苏萱……
可苏裊泄气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她就驀然坐直身体。
她不能泄气,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苏萱和她的关係这么邪门,那即便她知难而退不敢再报仇,苏萱也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她不能放弃!
另一边,陈砚骑马隨叶琳琅返回军营,一路上沉默无言。
苏裊的话,他其实並非完全无动於衷,他也不过是个庸俗至极的普通男人。
小孔雀围著他打转时,他並非毫无触动,只是……他已经不是陈序那样的毛头小子。
千金小姐出身优渥,所有东西包括人在內,对她而言,都是呼之则来。
无论什么都得到的太过容易,所以就很难长情,不管对事还是对人。
就如同她学练武,心血来潮了就缠著他教,可转眼看到別人盪鞦韆,立刻就將练武拋之脑后。
撒娇哄他做鞦韆架时嘴甜的能將人溺毙,转头有了更好看的鞦韆架,哄他一点点做出来的便不值一文被弃如敝履……
她什么都有,便什么都不需要珍惜,任何东西,若不是最好的,在她那里便难以长久,人亦然。
她那些幼稚的欺凌作弄於他而言无关痛痒,也不会让他觉得屈辱。
可若是真的因为她三言两语便敞开心怀飞蛾扑火,到那时,怕才是会烧得半分尊严都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