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的洛杉磯唐人街,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將斑驳的光影投映在青石板路上。
彭磊站在金龙酒家的雕木门前,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湖南乡音,让他想起长沙五一广场的人声鼎沸。
推开木门时,湘菜特有的辛辣气息汹涌而来。
剁椒鱼头的鲜香里藏著豆豉的醇厚,毛氏红烧肉的酱香中裹著冰的甜润,这些味道像把鉤子,猛地拽出他记忆里高中时代和同学在火宫殿大快朵颐的场景。
“彭导来啦?”韩三平的声音將他拉回现实。
最里间的包厢门半敞著,这位平日总穿中山装的电影集团掌门人,此刻穿著深蓝色立领衬衫,正用筷子夹起一片透亮的腊肉对著灯光端详。
“你闻闻这烟燻味,柏树枝混著橘皮香,比北京饭店那些真空包装的强十倍。”
彭磊刚要接话,忽然注意到桌上摆著三副青瓷碗筷。
这时洗手间方向传来冲水声,一位戴著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边整理袖口边走来,镜片上还沾著水珠。
“这位是文化部的李处长。”韩三平笑著起身,“昨天通电话听说他在,我就厚著脸皮把人截胡了。”
“彭导!久仰久仰!”李处长双手握住彭磊的右手,掌心的潮湿透著加州四月的凉意,“上个月大使的老刘还说,您那部《鬼影实录》上映时,观眾都嚇哭了。”
彭磊感觉喉头突然发紧,此刻在异国的湘菜馆里被道出湘音,就像那盘腊肉蒸腾的热气中突然尝到故乡的滋味。
他摩挲著茶杯上“君山银针”四个描金字,轻声问:“感谢领导的关注。”
窗外的红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绘有岳阳楼的屏风上,忽长忽短,像是胶片机里跳动的帧。
………
酒过三巡,韩三平的脸被茅台熏得发红,他解开西装最上面的扣子,眯著眼睛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小彭啊,《无极》在北美只卖了不到100万美元,你怎么看?“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连服务员倒茶的水流声都清晰可闻。
彭磊的筷子停在半空,清蒸鱸鱼的汤汁正顺著筷子滴落。他余光瞥见李处长正不动声色地观察著自己,这是个陷阱题。
“画面很美,”他谨慎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手,“特別是满神的那场戏,光影运用堪称一绝。但西方观眾理解不了其中的隱喻;凯哥师兄不也说十年內没人能懂吗?”
“哈哈哈!”韩三平突然大笑,转向李处长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听听!咱们3.5亿拍的大片,在懂的人眼中一阵见血啊!”他举起酒杯,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中叮噹作响。
李处长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彭导觉得中国电影最缺什么?”
“好故事。”彭磊直视对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青瓷茶杯,“《鬼影实录》成本2万,但每个观眾走出影院都相信那是真的。”
他指了指窗外灯火辉煌的好莱坞山轮廓,“而我们3亿拍古装,观眾却在查史实错误。”
韩三平突然拍桌,震得碗碟叮噹响:“说到点子上了!现在国內导演个个想当思想家,却忘了电影首先是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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