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炉镇的人口约莫只有七百人不到,社群结构非常简单,领主团队管物质生活,修士安稳精神世界,剩下的各司其职,採矿、打铁、种地之类的。
只有极个別居民不找正经事做,过著没有规划,有今天没明天的散漫生活。
是的,被街坊们认为是优秀青年的树先生,实际是个无业游民。没食物的时候,动物总会离奇死在门口,只有缺生活用品时,才下矿井、捡捡柴,挣钱去买。
同样的还有季老头,也没正经工作,缺钱就去打铁,仗著技术过硬,每个铁匠铺都愿意借器材,观摩学习后,还倒给钱。
饿了才想著找饭吃,不饿的时候就喝酒、吹牛,研究兴趣爱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族老爷呢。
按理说领主一般不会纵容这种閒人,但波吉斯大人比较別致,不重要的就完全不管。
老加尔文同样是只做零碎活儿的类型,只是比起镇內的赤瓏人,还要更未知一些。
在居民的眼里,来自赤瓏的树先生和季老先生,虽然面貌和文化都不同,但认识的时间久了,却並不觉得有什么区別,高兴就笑,生气就皱脸,生动真实。
加尔文是反过来的,他很少流露情绪,无论遇到谁,情况是好是坏,总是微笑著,说適当的话。聊天的时候,他会回应,但不在乎你为什么问。只会笑笑陪你说话,对话的时候,眼神还很礼貌的看著你,不会左顾右盼。
就像现在。
加尔文正专心聆听著尹杉和老季的閒聊,先盯著尹杉,然后目光切换到老季身上,如此重复,偶尔点点头微笑。
慢慢,桌上的两个人有点聊不下去了。
“……”尹杉、老季。
怎么感觉瘮得慌呢。
“话说,再有不久,就是新的一年了。”尹杉又扯起话头。
“是啊。”加尔文说。
“有做什么准备吗?”尹杉问。
“方便储存的肉类,麵包,还购置了些更精细的盐。”加尔文回答。
“噢。”尹杉吱声,只觉对话何其艰难。
“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老季吃著別人请客点单的香肠,免费的就是好吃。
“六十二了。”加尔文稍微算了一下。
“那不是和季老头差不多?”尹杉挑眉,“可你看上去更年轻啊?”
“什么叫更年轻,我就大他三岁,请问我更老在哪?”老季斜视。
“他头髮还那么多,甚至能扎个小辫,而你脑壳上已经在画地中海了。”尹杉一向的优点就是直爽。
“太肤浅了!居然用发量评判,现在年轻人也有没头髮的。我就记得那个谁,哪个国家的国王来著,脑袋能反光的,称號叫禿啥的……”老季努力思索。
“菲拉尼恩王国的斑禿者·基恩?”加尔文试著帮忙给出答案,“但这个称號並不是说他真的斑禿,是因为年轻时所获得的领土东拼西凑,犹如斑禿。”
“但肩负这个称號,他后来肯定也掉发了吧?”老季紧接著说。最希望天人感应在异地发挥的一次。
“没有,因为他是早逝,都没能熬到掉头髮的年龄。”加尔文说。
“这称號果然不吉利啊。”老季也遗憾的说。
“好吧,谈发量是有些肤浅。可加尔文老先生在这样的年纪,还能保有一身肌肉,这正是自律的证明,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尹杉以小辈的身份劝说,“老季,你真该运动了,你蹲一会就腿麻,这样下去不行的,哪天再遇上便秘,简直太残酷了。”
“谢谢你关心啊。”老季面无表情。
“我是天生的。”老加尔文说,“我骨架比较大,所以看著显壮。其实我的腰不太行了,站久了会痛。”
“日月似落流水,光阴如快马加鞭,世上哪有不老的道理。”老季很能理解,语气悠悠的说,“小树子,你现在一口老头一口地中海的叫著,其实都是在叫多年后的自己。我並不与你爭气,因为时间会凌迟你,孤独老死也没人收尸,不能入土为安,在荒野腐败,趁年轻找一个组建家庭吧。”
“即便经常吵架,也还是祝福我是老死的吗。季,你好温柔。”尹杉感动。
“……”季老头彻底无语了,真是好硬的脸皮。
“我是喀涅人的混血,两位应该也看出来了。”加尔文忽然说。
二人稍稍怔住,没料到对方会说出来。
“你的眼睛確实有那种感觉。”尹杉慢慢说。他曾见过纯正喀涅族的双眼,是阴森森的绿色,那种瞳色不像人类,更像冷血的兽类,被盯上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而喀涅人也很少单独猎捕。在大雪中被几十双幽绿髮亮的眼睛死锁,那种心情绝对难忘。
而老加尔文的瞳色是纯度低的浅绿色。
“你很辛苦啊,比我们这些外来的赤瓏人更不易。”老季摩挲著手里的烟杆子。
在塞涅瑞亚的文明之地里,家长经常嚇唬小孩,说再不听话,晚上就有浑身长毛的喀涅人来吃掉你。
善战,野蛮,粗鲁,邪恶……这些词都是形容这个族类的。在经典的骑士故事里,主角往往会碰见凶恶如怪兽的喀涅战士,然后一阵浴血奋战,艰难的负伤取胜,归来时沐浴玫瑰雨,加官进爵,拥抱漂亮公主。
在人们的口口相传里,似乎喀涅人,个个生撕虎豹,牙齿都能嚼断牛筋,咬碎敌人的颈骨更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群强悍的族类,好几百年都住在北方的永冻雪地,靠零星的地热泉生存,靠夏季短暂融雪形成的苔原,放牧过日子。
难道他们喜欢在凛冬里啃草吗?
当然不可能。
为了温暖的宜居地,喀涅人和奥古斯提亚的开国君主,卡西米尔一世打过,与后来的罗尼奥斯王朝打过,与奥古斯提亚的继承者,圣辉帝国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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