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已过汝州!距我大营不足百里!”
传令兵的声音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连滚爬爬地衝进中军大帐。
帐內,死一般的寂静。
岳飞站在地图前,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沉重。
他手中紧紧攥著独狼留下的那捲“丝绸”残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捲轴冰凉,上面的文字和图案在他眼中如同天书,任他如何殫精竭虑,也参悟不出半分“降魔之法”。
营帐外,士兵的骚动如同瘟疫般蔓延。
恐惧的低语、压抑的啜泣、兵器无意识碰撞的叮噹声交织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空气中瀰漫的那股味道——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此时天空那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彩,更是加深了末日的绝望。
岳飞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帐中一眾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將领,声音嘶哑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传令!全军集结!开拔!目標——颖昌故道!务必阻妖魔於淮水之北!”
他清楚,这是最后的防线。
“元帅!”
副將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调,他双目赤红,
“您这是要兄弟们去送死啊!金国十万精锐!在颖昌城外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全没了!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们上去,除了给那怪物添盘菜,还能做什么!”
……
“是啊元帅!”
另一名將领也噗通跪下,声音带著哭腔,
“非是末將等贪生怕死!若真能伤那妖魔分毫,末將愿第一个衝锋!”
“可那是妖魔啊!刀砍不进,箭射不穿!弟兄们不想死得那么惨!”
“更不想死了连魂魄都被妖魔吞了,永世不得超生啊!”
最后一句,道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帐中所有军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虽然没有言语,但那沉默的抗拒,比任何吶喊都更有力。
岳飞看著跪倒一片的心腹爱將,看著他们眼中那份对无法战胜之敌的绝望和对自己生命的眷恋,心中如同被万箭穿心。
他何尝不知这是送死?何尝不心痛?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带著无数冤魂的哀嚎。
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深沉的悲愴和不容动摇的决绝:
“本帅……岂能不知?”
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吾等畏缩不前,任由妖魔南下,临安必破!江南必成焦土!”
“届时,尔等家中父老妻儿,谁能倖免?谁能逃脱妖魔之口?这浅显的道理,难道尔等不懂吗!”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將领心头。
副將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却带著最后的挣扎:
“元帅!道理末將懂!可是我们拿什么去挡?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填得满那妖魔的胃口吗?”
“我们死了,家人就能活吗?这根本就是徒劳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吞噬著最后一丝斗志。
帐內陷入死寂,只有营外士兵压抑的恐惧啜泣和越来越近、仿佛敲在心臟上的沉闷轰鸣声。
岳飞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看著手中那捲“天书”,又望向帐外那末日般的暗红色天空和越来越浓厚的血腥气息。
他知道,独狼口中的“片刻”,需要用他和这支军队的一切去爭取,哪怕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