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他拉起了陈循的手寒暄起来,目光似无意一般扫过诸臣。
眾人还以为朱祁鈺是想以体恤臣子之法,来拉拢一波人心,谁知朱祁鈺突然话风一转:
“文渊阁事务繁忙,陈阁老日后不必事事躬亲,得让年轻后进多歷练些,不然朕日后不得落个不知体恤老臣之名啊!”
陈循顿时感觉神经紧绷,看著眼前一脸和蔼的朱祁鈺,张口欲谢恩。
朱祁鈺终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而看向胡灐。
还是一脸和蔼:“胡尚书还要年长陈阁老几分,朕也是心疼不已。”
他一语双关,只是稍作停顿,又走到胡灐身边拉起其手,说道:“胡尚书也得保重身体,这大明和朕都离不得胡尚书此等肱骨之臣啊!”
朱祁鈺本来就不喜欢骑墙派,他一向贯彻下属要绝对绝对忠诚於自己。
但此刻的班底,绝大部分都是朱祁镇留下来的,自然要先拉拢打压一番。
而且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在自己的班底拉起来之前这些人都与自己离心离德的话,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所以也只能以“体恤老臣”为藉口,恩威並施地给陈循等老臣上上压力。
胡灐也心知,朱祁鈺的客套话和一番举动並不是为了体恤自己。
於是连忙拜下,谦辞道:
“陛下垂怜老臣,实乃臣三生之幸,然臣忝掌春官,常念『朝闻道,夕死可以。』纵然皓首苍顏,也当为陛下燃尽这最后一星烛火。”
说罢,胡灐抬起头,不时朝著陈循那边看去,苍老的嗓音带著几分喟嘆:
“方才陛下提及年轻后进,倒让老臣想起了,解文毅公曾言『木秀於林,需老乾扶持方能成』,陈阁老身为宰辅,总领文渊阁事务,当如那参天古树,若能多指点后进,倒也不负陛下君臣相得的美意啊。”
未有迟疑,又朝著朱祁鈺揖礼说道:
“至於臣这把老骨头,尚能在礼部为陛下校勘《五礼通考》,待到哪天臣读不懂《周礼》了,定当效仿叔孙通告老还乡,断不敢让陛下因不恤耆旧而损君德配天的礼制啊!”
胡灐起初也是抱著赶鸭子上架的心態,扶朱祁鈺即位天子的,本来准备此事做完之后就致仕还乡。
但观朱祁鈺行事作风,他又感觉自己好似焕发了第二春,这礼部尚书再干几年也无妨。
君臣二人的一番唱喝之下,陈循顿感压力山大,只得不断示意其他內阁大臣出来解围。
朱祁鈺也有心在给其上上压力,却也知来日方长,当即按下了心中的念头。
看了看殿外,王文的身影还是未至,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焦急之意,与这些为官多年的老人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
“陛下,臣虽才疏学浅,却也知这,礼者,天地之经、人伦之纪,不可因私恩而紊。”
朱祁鈺回身看去,发言之人正是群辅彭时,忍不住点了点头,回道:
“卿请继续,今日之事大家畅所欲言。”
彭时也不在磨嘰,今日朝会时就想站出来说明此事了,碍於奉天殿上人多眼杂,此刻正是谈论此事之时,便单刀直入地开始了。
“今议者欲尊陛下生母吴氏为皇太后,名曰『尽孝』,实则背祖宗之法,启嫡庶之爭,他日藩王嗣位,皆援此例尊其本生,国之大典將何以维繫?”
“故臣不敢阿顺,愿以礼义正之。”
朱祁鈺仔细听著,讚嘆这彭时不错,家有諍子,不败其家;国有諍臣,不亡其国。
自己虽有禪位詔书,却还是有这般阻力,就可想而知原本的景泰帝在尊生母和易储两件事上遭遇了多大的困难。
不过能聊就行,与孙太后两宫並尊、不分嫡庶就是自己的底线,等到自己的班底完全拉起来之后,尊谁立谁就是自己大权独揽了。
“稟陛下,王侍郎已至殿外等候。”成敬的声音从文化殿门口传来,朱祁鈺瞬间感觉身心大悦。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