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月宫偏殿。
曾经满树流金,雨如瀑的桂林,如今只剩下交错盘结的枯枝,了无生机。
殿宇依旧完整,却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再不见丝毫月华流转。
整座偏殿,整片林,都像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死气沉沉。
在这片死寂的世界中,软榻依旧摆在原来的位置。
一袭玄黄帝袍的身影侧臥於枯枝之下,侧臥於软榻之上。
......
哗啦啦。
顾谨之不知第几次摊开手中的绢帛。
他看著上面狗爬似的大字,面具下的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我太困了,不是故yi放你ge子的,晚上再ju,我肯定准时到!”
他伸出指腹,极其轻缓地,一笔一划地描摹著那些字跡,从“我”字开始,到最后一个感嘆號结束。
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过了三五分钟,他才小心翼翼地將绢帛重新折好,郑重地收回,紧紧捂在怀里,贴著心口的位置。
他对著空无一人的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好......我等你。”
......
噠...噠...噠...
许久之后,林那条玉石板路的尽头,驀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谨之仍靠在软榻上,不为所动。
......
不多时,閔子墨来到了近前。
他看到顾谨之冠冕下露出的、已然全白的鬢角,整个人愣了愣。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寻了个锦墩,盘膝坐下,静默无言。
时间便在两人的沉默间无声流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於,还是顾谨之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来做什么?”他低声开口,嗓音沙哑。
閔子墨並未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涩声反问:“你的头髮?”
顾谨之下意识抬手,触碰了一下被平天冠束缚著的银白髮丝。
面具之下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他同样没有回答閔子墨,而是换了个话题,像是在诚心求教。
“閔哥,你说,我这个样子.....她要是回来了,会不会觉得我变老变丑了?”
閔子墨豁然僵住,喉头滚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三分钟后,他才干巴巴地叮嘱,像是没话找话。
“在天墟中,不要暴露明显特徵。”
顾谨之微微頷首,“有玉面遮掩,无妨......只是你我之间,没必要偽装。”
“......”
看著这样平静,平静到诡异的顾谨之,閔子墨心中那份忧虑愈发沉重。
他其实更希望顾谨之能痛哭一场,发泄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一潭死水。
思绪纷呈间,閔子墨双手交握,右手拇指死死掐著左手虎口。
半晌,他一字一顿,低缓开口,“我想,她是希望你好好活著的,你不要想不......”
他没能说下去。
闻言,顾谨之缓缓摇头,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放心......”
“心”字的尾音卡在他的喉咙里,没说完就断了。
十来秒后,他才苦笑著说,“我奶奶走的时候,给我爷爷留了个拖油瓶,就是我爸......如今,她也一样......”
他念叨似得说完,抬起头,望向头顶那些交错著的、了无生机的枯枝,梦囈一般。
“其实我不想『等你』,我想去『找你』......”
......
11月7日,帝都烈士陵园。
西疆夺还作战烈士的公祭仪式已经结束,陵园清场,閒人退散。
留下的眾人,重新聚集於一处,聚集於一座崭新的墓碑前。
满头白髮,形容枯槁的顾谨之,怀里抱著一个神情呆滯的小男孩,站在最前方。
看著墓碑正中,那个穿著军装,对著镜头比著剪刀手,笑得无比开怀的女孩。
他的视线稍有模糊,思绪浑浑噩噩。
旁边,曾义抱著一盒抽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抽了过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