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国器身子微微一颤。

这位在外人眼中儒雅从容，號称为一代剑仙的轩辕家主。

此刻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回老祖宗，已有三年零四个月。“

“三年零四个月...“

轩辕大磐重复著这个数字，乾枯的手指轻轻敲击著紫檀木椅扶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在场眾人的心尖上，“我轩辕家的嫡女，在外游荡如此之久，成何体统？“

雨水顺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轩辕世家正厅內，烛火摇曳，映照出眾人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

“老祖宗教训得是。“

轩辕国器声音恭敬，却不卑不亢，“只是青锋性子倔强...“

“倔强？“

轩辕大磐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砂纸摩擦，令人毛骨悚然，“我轩辕家的女子，何时轮到她自己决定去留了？“

厅內温度仿佛骤然降低。

轩辕敬城不再言语，只是將身子伏得更低了些，站在一旁的轩辕敬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位轩辕家的二爷拢了拢袖子，目光在老祖和家主之间来回游移。

“来人。“

轩辕大磐不再看轩辕国器，转而唤来下人。

一名灰衣老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厅门口，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等待召唤。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却不见他有丝毫瑟缩。

“备笔墨。“轩辕大磐吩咐道，“我要亲自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写封信。“

灰衣老僕躬身退下，不多时便捧著一方紫檀木托盘迴来。

托盘上摆著上好的宣纸、狼毫笔和一方古砚。

轩辕国器见状，连忙上前亲自研墨，墨块在砚台中化开，散发出淡淡的松烟香气。

轩辕大磐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了一边的轩辕敬城：“敬城，你来写。“

轩辕敬城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这是老祖宗在试探他的態度。

他缓步上前，接过毛笔，在砚台中蘸了蘸墨，笔尖悬在宣纸之上，等待老祖宗开口。

“青锋吾孙...“轩辕大磐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却更令人不寒而慄，“老祖念你久矣。“

毛笔在纸上滑动，留下一个个端正的楷字。

轩辕敬城的手很稳，仿佛不是在写一封可能改变女儿命运的信，而只是在抄录一部寻常典籍。

“闻你在外游歷，见识广博，老祖甚慰。“轩辕大磐继续道，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然家不可一日无主，女不可长年不归。今召你速回徽山，入问鼎阁，老祖授你武功，后共商家族大计。“

厅外雨势渐小，但雷声依旧隆隆，仿佛天公也在为这场家族博弈助威。

轩辕敬城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汁落在最后一笔上，晕开一小片黑色。

轩辕敬城的手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平稳，他放下毛笔，將写好的信双手呈给轩辕大磐。

轩辕大磐没有接，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扫了一遍信的內容，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盖上家主印。“

一枚青玉印章被呈了上来。

轩辕敬城深吸一口气，將印章重重按在信纸右下角，留下“轩辕世家“四个篆字。

“国器。“

轩辕大磐唤道，“你亲自安排人送信。“

轩辕国器躬身应是，接过那封墨跡未乾的信，小心地收入一个锦囊中。

他转身欲走，却又被老祖叫住。

“等等。“轩辕大磐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再加一句——'你娘亲也很想你'。“

轩辕敬城依旧垂著头。

看起来，並没有什么反应。

信被重新展开，轩辕敬城颤抖著手添上了这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他的笔跡不再如先前那般平稳，最后一笔甚至有些歪斜。

“好了。“轩辕大磐挥了挥手，“去吧。我要见到那丫头站在我面前。“

轩辕国器领命而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声中，厅內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响，单调而压抑。

轩辕敬城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低垂。

他能感觉到老祖宗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像是一条毒蛇在打量它的猎物。

“敬城啊...“轩辕大磐忽然嘆了口气，声音出奇地温和，“你可知道，我为何一定要青锋回来？“

轩辕敬城没有表露分毫：“老祖宗自有深意，敬城不敢妄加揣测。“

“呵呵...“

轩辕大磐笑了，那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你是个聪明人，敬城。但有时候，太聪明反而不是好事。“

轩辕敬城没有回答。

只是將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青锋那丫头...“

轩辕大磐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看到了极远的地方。

“她身上流著我轩辕家最纯粹的血脉。这样的血脉，不该浪费在外面的世界上。“

一滴冷汗顺著轩辕敬城的鬢角滑下。

他知道老祖宗话中的深意，却不愿去深想。

“好了，你也退下吧。“轩辕大磐似乎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趣，挥了挥手，“我要静一静。“

轩辕敬城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这里。

在走出正厅后。

轩辕大磐冷冷看著眼前的轩辕敬城。

“藏拙多年，我倒是要看看你还可以藏多久。”

轩辕敬城看向正厅。

“已有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