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坛喘著粗气,他的视线死死锁在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血泊上……
他觉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將军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那双曾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虽然睁著,却已失去了焦距,只是本能地望向林外枪声最炽烈的方向。
不能死……绝不能让將军死在这里!留在这里的话,一定是等死……
要带著將军突围!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老坛被冻得几乎麻木的脑海。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最后的本能,或许是那股从林外传来的、捨生忘死的吶喊注入了他乾涸的躯体。
他猛地俯下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將自己瘦削的肩膀顶进將军的腋下。触手一片湿冷黏腻,那是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將军的身体沉重得如同山岳,冰冷的金属弹片和破碎的骨骼硌得他生疼。
“呃啊!”
老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冻僵的腿脚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地將杨康宇將军那高大却已软瘫的身躯背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每迈出的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和倒木间踉蹌前行。子弹啾啾地从耳边飞过,打在周围的树干上,噗噗作响。
他死死咬著牙,凭藉著刚才观察到的记忆,朝著东北方向那个被援军短暂撕开的缺口拼命挪动。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暂时压过了寒冷、飢饿和恐惧。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衝出去!把將军带出去!
他能嗅到,从背后传来的血腥味和將军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这喘息声像鞭子一样抽打著老坛,让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他一口气,衝出去,大约五十米,前方树木稍显稀疏,似乎看到了希望的边缘。
然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更加密集的弹雨从侧前方泼洒而来!
那群该死的鬼子,发现了他们!
这群畜生,立刻调动火力封锁这个方向!
“やれ!あの大匪贼を倒せ!”(干掉他!干掉那个大土匪头子!)
“林の外の匪贼は构うな、我々の大部队がすぐに到著する!”(不用管林子外的土匪,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到!)
“优先的に匪贼の大头目を解决しろ!”(优先解决掉土匪的大头目!)
……
老坛听不懂那些倭语,但他看得懂那一道道喷射火舌的枪口所指的方向,看得懂那些土黄色身影脸上狰狞急切的表情!
更多的鬼子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而林外的援军似乎被更强的火力阻隔,衝锋的喊杀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无法再进一步!
这样下去不行!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老坛猛地一个趔趄,几乎是凭藉著本能,侧身將背上的將军重重地、却又儘可能轻缓地安置在一棵高大杉树虬结的根系后面,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几颗子弹几乎是擦著他的脊背飞过,打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回头看了一眼將军。將军静静地靠在树根下,满脸血污,双目紧闭,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著生命尚未完全离去。那身破旧的、浸透鲜血的军大衣,此刻如同一面破碎的战旗。
一个更加决绝的、疯狂的念头,如同雪原上燃起的野火,瞬间吞噬了老坛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他颤抖著伸出手,不是去探將军的鼻息,而是猛地探入自己怀里那件破烂不堪的袄內衬——那里,藏著最后的两颗边区造木柄手榴弹。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將军脸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將军!活下去!我得……先走一步了。”
“你放心……”
“抗联一定会胜利的!虽然这胜利,称得上惨烈……但胜利,属於我们!属於抗联!!”
將军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雪呜咽。
老坛猛地一咬牙,用几乎冻僵的手指,极其熟练却又带著一丝颤抖,拧开了手榴弹的后盖,拉出了那截粗糙的拉火环!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將两颗手榴弹一前一后,猛地甩向左右两侧鬼子最密集、吼叫最凶的方向!
“小鬼子!我操你们祖宗!!!”
他发出最后的、撕裂般的怒吼!
轰!轰!!!
两声几乎连成一片的剧烈爆炸猛然响起!巨大的衝击波裹挟著破片、积雪、冻土和碎木,向四周疯狂席捲!浓密的黑烟和漫天扬起的雪沫瞬间瀰漫开来,如同骤然降下的幕布,短暂地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くそっ!遮蔽だ!”(混蛋!是遮蔽!)
“目が回る!注意しろ!”(视线受阻!小心!)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