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坞街青石板上,月光如墨,晚风轻拂河面,携几片枯黄梧桐叶,墙角旋舞。远处码头,汽笛零星,似碎嘆散落潮湿空气中。
沙器的话语突然中断,喉结在月光映照下微微颤动,勾勒出一抹坚毅的线条。张沂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震得两人相贴的胸膛微微发颤。沙器抱头,静默埋入张沂温香怀抱。夜在忧伤地走著,老旧的木窗欞被风推搡得吱呀作响,像是在替沉默的两人发出呜咽。
对於斯眉后来突然离开沙器,北方大学的人基本知道。也就是从那以后,沙器再不恋爱,像一个苦行僧般,从课堂到课堂。校园內,他孤独的身影隨处可见,图书馆的一角,那个空位仿佛永远为他留著,时间在他身上仿佛静止了。
“我们都知道她后来的不辞而別。”张沂幽忧地说,纤细的手指抚弄著沙器的胸膛。她的指甲圆润无瑕,轻轻划过沙哑的肌肤,带来一丝细腻的触感。沙器的皮肤光滑细腻,如同绸缎一般,隱隱泛著健康的光泽,结实而富有弹性,轻轻一按,便能感受到肌肉下蕴藏的力量,那是长期锻炼的结果,展现出他健美的体魄。每一块肌理都像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在月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
“不。”沙器突然抓住张沂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掌心的热度惊人,如同要將往昔岁月熔铸在这一紧握之中,“她没有不辞而別。”
“什么?”张沂仰头看著沙器,月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將他的脸半明半暗,像一道坚硬的剪影。阴影中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像平静湖面下隱藏的暗流,不经意间泄露了他內心的汹涌澎湃。
“是的。她见了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了我,而且我们……”沙器的声音突然沙哑,喉间像是卡著块碎玻璃。
张沂知道沙器的下话,她不禁想起了她和她的男友的最后的夜。记忆如潮水汹涌,衝破心堤,那是张沂深埋心底、痛並甜蜜的夜晚,她不敢轻易触碰,生怕勾起无尽的思绪。那会削弱她的坚韧,激发她对爱的渴望,直至將她引向毁灭的边缘。床头柜上的檯灯在墙上投下柔和而曖昧的光晕,床单褶皱间隱约留存著体温的余韵,窗外雨歇,唯余蝉鸣在静謐的室內迴荡,平添一抹空旷与寂寥之感。
“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沙器缓缓鬆开张沂的手,轻柔地以指梳理她的秀髮,指尖穿梭间,一抹淡淡的茉莉香悄然浮起,那是张沂独有的洗髮水芬芳。
“也许是,那是最后的夜。”张沂的声音中满载著迷离的憧憬与淡淡的酸楚。她的耳边不禁响起了田震的那首歌曲:
……
在最后的夜
你我一起沉醉
让我再吻去你快乐的眼泪
在最后的夜
你我一起翱飞
……
“你在想什么?”沙器低下头,呼吸带著薄荷的清凉,轻轻拂过张沂泛红的脸颊,一种异样的感觉蚂蚁一般钻进了张沂的肌肤,她的身体不禁扭动了一下。空气中瀰漫著一缕微妙的张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拉近了两颗心的距离。
“我想听你们最后的夜。”张沂目光迷离地看著沙器,声音里仿佛粘著什么东西,像融化的太妃般绵软。沙器向下动了动身子,他的动作带著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怀里抱著的是易碎的琉璃。
“你真的要听吗?沙器问。你不会觉得很……”沙器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是藏著万千星辰。
“不。我喜欢听,也许它还会……”张沂的声音几乎软得如轻柔的风,更像是已经醉了。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隨著呼吸轻轻颤动。
沙器感觉到了张沂的变化,他轻轻地抱起了张沂,影子一般飘进了他的房间。房间里同样漂著青白的月光,床却模糊在黑暗里,曖昧得让人慾罢不能。老式座钟的嘀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墙角的绿萝在月光下舒展著叶片,仿佛在窥视著即將发生的一切。
“那也是这样的夜晚。”沙器看著黑暗里的张沂说,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著时空交错的恍惚,“是的,也是如此安静,也是如此的一地月光,说笑话,讲理想,可那竟然一点也不影响我们的情绪,”沙器的敘述如潮水般倾泻,字字句句都急於挣脱记忆的枷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膛像风中鼓胀的帆,剧烈地起伏。月光如细丝般轻拂过她的脊背,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將她映衬得如同一幅静謐神秘的油画,朦朧中引人无限遐想。
“你在听吗?”沙器问。
“嗯。”张沂含混地回答。她的思维已经回到了数年前,她仿佛正在男友的身边,正像沙器讲述的一样在和男友做爱。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的现实交织,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你怎么了?”张沂仍然含混地问。
“没……没事。”沙器的声音细若游丝,带著难以掩饰的慌乱,颤声问道,“我还应该继续吗?”他边说边伸手去整理那因紧张而略显凌乱的髮丝,却不慎將床头柜上的相框碰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斯眉说她要走了,要离开我,就在我们还在做那事的时候,要知道,我是不会相信的,儘管我早就隱约感到了一些,毕竟女人在某些时候爱玩些看似考验的小把戏。”沙器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像是被冰雪覆盖的湖面,“可是,斯眉十分冷静地告诉我:那是真的,我们只是在品尝著最后的一次盛宴。然后斯眉俯身从地板上的皮包里拿出了飞机票,双手展在我的眼前。”
“我信了,不解自己何以如此冷静。彼时,我远非如今这般沉稳,时常衝动极端。那一刻,我竟麻木无感。”沙器的敘述渐渐平静,却带著更深的伤痛,仿佛伤口已经结痂,却又被重新撕开。
“有音响吗?”张沂突然问。
“有。你也喜欢在这时听音乐吗?”沙器问。
“她也喜欢吗?”
“是。就在她放好飞机票后,她打开了音乐。我们赤裸著身躯,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起舞,直至晨曦初现,而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迅速穿衣,匆匆下楼。”砂器的声音开始哽咽,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终於决堤,“我呆立窗前,目睹她投入另一男子的怀抱,隨后钻进汽车离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我仍僵立原地,唯有音乐在耳畔迴响。”
“可以打开你的音响吗?”张沂侧著身子,赤裸的肌肤在月光里散发著绸缎般的光泽。她的眼神里带著某种执著,像是要在音乐中寻找共鸣,又像是要借音乐逃避现实。
沙器打开了音响,那是一张洋溢著东方神秘韵味的光碟,儘管与他们的氛围略显不合,但沙器偏爱它,仿佛置身於幽深古潭旁,广袤茅草间,辽阔原野之上。音乐如潺潺流水,温柔地漫过房间,塤的低吟与琵琶的悠扬交织,伴隨著两人的呼吸,共同谱写了一曲无言的旋律。於是,他们在洒满月光的地板上起舞,沉浸在古老的东方音乐中,步伐隨心,无拘无束,只凭感觉,隨著悠扬空灵的音乐漫步,忘却了终点,迷失了方向。月光为他们披上银纱,音乐为他们伴奏,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伤痛与欲望都化作了流动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