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变 形 记

“—我真没想趁人之危啊。”

李瑞的声音在空旷的厨房里显得格外乾涩，甚至带著点虚弱的回音。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整个人深深陷进身下那团凉爽、弹性十足的史莱姆里，视线失焦地向上飘去，最后凝固在厨房顶部悬掛的一排鱼乾上。

它们的鳞片在昏暗光线里闪著微弱的光，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对著下方，仿佛一群沉默的旁观者，见证著刚刚发生的一切荒唐与—炽热。

把时间回拨大概一个小时。

在听到李瑞磕磕巴巴的问句后，索莱娜原本还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变了。

刚才那种慵懒放鬆的姿態和单纯的疑惑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肩颈紧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下身那巨大的蛛躯，粉红色的眼眸里，燃起了刻骨的恨意。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从她齿缝间挤出，充满了自嘲与厌恶：“是啊，正常来想，一个被诅咒扭曲成这种—丑陋怪物的卓尔精灵，怎么可能还留著这个东西呢？”

“但这正是那个该死的恶魔给予我们这些失败者的『恩赐'之一！”

神祗之名不可直言，但李瑞很清楚她说的“恶魔”是谁一疯狂邪恶的卓尔之神，蛛后罗丝。

“那个恶魔—”索莱娜的声线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祂把我们这些未能通过祂那残酷试炼的卓尔，诅咒成这副丑陋、卑贱、被唾弃的模样一但偏偏完整地保留了这里！”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下方，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根根发白，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祂精心设计的羞辱！一个永恆的烙印！”

“祂『仁慈』地让我们保留著这个东西，让它看起来完好无损。

但诅咒的力量却抽乾了它的生机，让它彻底失去了功能，抹杀了它所有的感觉—就像一个掛在身上、不断嘲笑著我们过去的、冰冷而令人作呕的纪念品！

它时时刻刻提醒著我们曾经拥有的欢愉和欲望，却又冷酷地告诉我们：看啊，你们这些失败者再也无法感受它了。

这就是蛛后给予失败者的永恆折磨一永恆的残缺，永恆的渴望，永恆的绝望，永恆的丑陋印记。”

听完这段话，李瑞只感觉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刚才那点混乱的綺念和燥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异常的体貌特徵背后，竟然隱藏著如此恶毒的“玩笑”。

比起失去一样东西，更让人感到痛苦的是什么？

那就是你没有失去它，看得见摸得著，但你却受到限制，再也没法使用它了，它甚至还成了你耻辱的象徵。

“—抱款，”李瑞吶吶开口：“我不该提起这个，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没事。”这时候，索莱娜突然又平和下来了：“以这幅残缺丑陋、不人不鬼的姿態活著，本身就是祂对我们最恶毒的诅咒—但是，我不一样。”

她缓缓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態，將双手在身前捧成碗状。

柔和而坚定的圣光从她的双手掌心亮起，仿佛一汪被捧起的泉水。

“我有圣光。”

光芒迅速扩散，温柔地包裹住她整个庞大的、异化的身躯，驱散了角落的阴影，也仿佛驱散了她话语中的阴霾。

“除了我之外，也有一些蛛化卓尔能够保持理智。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抱著可悲的赎罪心態，无时不刻都在向蛛后懺悔，祈求能重获池的恩宠。

於是，他们获得了片刻的理智，就像快被勒死的人，脖子上的绳子突然鬆了一点儿。

但若是不能持续引发混乱，那鬆弛的绳索就会再次残忍地收紧，他们又將逐渐陷入疯狂中。”

“可我不同，”她微微抬起下頜，圣光映照著她的脸庞，显露出一抹神圣和坚定：“被那位圣武士临终前赐予了圣光的我，是所有卓尔，所有蛛化卓尔中，最特殊的存在。

我是唯一保有清醒理智，却绝不愿向那恶魔低头的异类！

所以他们才没想立刻杀死我，而是费尽心机想让我主动拋弃圣光，重回混乱与邪恶的怀抱！”

“—而且，”她把双手轻轻按在小腹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语调说道：“—这圣光—它—它驱散了那个恶毒的『玩笑—让我的身体—

重新变得温暖—有了感觉—就像—就像它从未被诅咒过一样—”

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这份失而復得的、汹涌的生机，她之前看到米莉毫不掩饰、不由分说地將李瑞拉走时，体內那沉寂已久的渴望才会如决堤的洪水般失控爆发，才会让她—在无人的大厅中弄得手上沾满了异香。

说到这，她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圣光闪耀的粉红双童看向李瑞，里面翻涌著脆弱和希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李瑞—这样的我—还会像其他蛛化卓尔一样—丑陋吗？”

这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面对那样的话语，李瑞怎么能否定她呢？

面对那样的眼神，李瑞怎么能转过头呢？

面对那样抱来的双手，李瑞怎么能推开她呢？

於是，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便如同被点燃的乾柴，在沉默与圣光的余暉中，炽烈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李瑞將视线从厨房顶部那些鱼乾空洞的眼眶中移开，低头看向自己腰部。

索莱娜正將脸埋在他腰际，双臂环抱，好似一只树袋熊般將他紧紧箍住，给人一种生怕他跑了一般的感觉。

看著她这幅脆弱而依恋的姿態，李瑞心中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气。

虽然索莱娜在第一次见面交流时就曾亲口说过，蛛化卓尔在幽暗地域的卓尔社会里，

地位比最低贱的奴隶还要卑劣，是连提及都令人作呕的存在。

李瑞当时只当是听了一段异世界风俗故事，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份厌恶竟然如此深刻，连索莱娜自己也深陷其中。

当她说起被诅咒变成这幅模样的自己，她望向自己非人部分的眼神里，那份不加掩饰的憎恶感，让李瑞的心臟不由为之一沉一她竟然为自己这无法选择的形態感到如此强烈的自卑。

“让她变回一个纯粹的精灵—』李瑞的目光下意识掠过索莱娜腰部以下那庞大的纯白蛛躯。

『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明，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没几个吧？那么，唯一的出路，或许就是让她学著接受。

他的视线在索莱娜身躯上下打量，入眼儘是纯净如光一般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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