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閒看著它那细瘦的喙轻颤了一下,静静地嘆了口气。
孟閒先將夜鷺轻轻地放进保温箱,温度已经提前调好,恆定在適合鸟类恢復的范围。保温箱里铺著柔软的白色巾,乾净而柔和,本应是最舒適的休息地。
可小夜鷺刚一落进去,就像断线的风箏一样扑通一声软倒在垫子上,连站都站不稳了。它的爪子微微蜷著,翅膀耷拉在一边,整只小身体软绵绵地伏著,连头都抬不起来。那副模样,看得人心头髮紧。
孟閒蹲下身子,在保温箱边沿停了一秒,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他开始为它准备基础的营养液。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温和补水,不能贸然餵食,只能慢慢让它身体缓过来。
他一边加热温水,一边回头看了眼那团安静的小生物。
昏黄的灯光落在夜鷺稀疏的羽毛上,它依旧缩著身子,瘦弱、安静,藏著几分令人心疼的脆弱。
孟閒看著它,心头那点原本不动声色的平静,忽然泛起一丝极浅的波澜。
他轻声道:“別怕,我会让你活下来的。”
他在檯面上打开了药箱,熟练地取出葡萄粉,兑进刚煮好的温水里,一边摇匀一边在心里盘算著——现在这个状態,不能餵固体食物,也不能太快灌液体,怕呛著。
他抽出一只乾净的针管,缓缓地將稀释好的葡萄水吸入其中,又確认了一下温度——略高於体温,刚好能刺激肠胃和血的恢復。
回到保温箱前,孟閒蹲下,打开了透明的小窗,用拇指轻轻抬起小夜鷺的喙尖,儘量让它处在一个半仰的角度。
“来,乖。”他低声说,像哄著个虚弱的小朋友。
他用针管缓缓推了一点葡萄进它口中。夜鷺很安静,没有挣扎,也没有啄人,只是眨了眨眼,喙微微张著,让液体自然落在舌面上。
好消息是,它並不排斥。
它没有吐出来,也没有咳嗽,甚至还能眨著眼睛努力配合。
但坏消息是——
它根本没有吞下去。
孟閒蹙了下眉,仔细观察它的喉部,却没有见到明显的吞咽动作。那一小管葡萄,就这样停留在它的口腔里,半透明的液体沿著喙边微微溢出,濡湿了几根羽毛。
这是个糟糕的信號。
正常的鸟类如果还有基本的体力,哪怕虚弱,也会本能地吞咽水分以维持生理机能。但这只夜鷺,连这种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丧失了。
孟閒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临界的病患,也知道,在这条命的天平上,此刻已经倾斜到了危险的一侧。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
他將夜鷺头部调整到一个更安全的位置,拿签轻轻擦去它嘴边的水,又推了一点点进去,这一次更慢、更谨慎。他知道,哪怕只能让那一点点液体顺著咽喉滑下去,也许就能撑过今晚。
保温箱里渐渐暖了起来,小夜鷺的羽毛稍稍蓬起了一点点,像被晨雾拂过的乾草般虚弱地颤著。它的眼睛半睁著,湿润的,像一颗快要熄灭的星。
孟閒就那样安静地陪著它,坐在保温箱旁,指尖轻轻搭在它羽毛边缘,神色柔和又专注。
他轻声呢喃著:“別睡太久,小傢伙……醒过来,还有很多人等著你飞起来呢。”
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很少主动表达什么情绪。
但此刻,他心底那一点点对生命的珍惜和不舍,像潮水一样缓慢漫上来,一点一点包裹住这个安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