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滯了一瞬。
它终於缓慢地、几乎是用试探的动作挪动身体,一步,两步……靠近了那块苹果。爪子按住,低头咬了一口,又抬头看了孟閒一眼,確认这是不是陷阱。
孟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靠近。
“我今天不是来做检查的,只是想坐在你旁边,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胖。”他说著,打开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一行:“情绪平稳,进食主动。”
大熊猫低头继续吃苹果。
大约十分钟后,它吃完了食物,又磨蹭著靠近了点,坐在孟閒两米外的位置,用团著的后爪挠了挠头,发出“嗯唔”一声,带著一点困惑,又像撒娇。
孟閒笑出了声,声音低而轻:“你这是……欢迎我?”
之后的几天,孟閒每天都会来。
他不急著靠近,也不主动打扰,只是在围栏边静静坐著,有时翻著记录本,有时拿著一小根竹子慢慢削著。
那只熊猫刚开始依旧是躲在角落里,警惕、蜷缩,眼神空洞,神情冷漠。它显然习惯了被观察、被围观,却从未学会信任。
但它也在悄悄观察他。
孟閒有时会带一小块苹果,一小段胡萝卜,一两根鲜嫩的竹笋,隔著护栏轻轻放在地上,再退回原位。
他没笑,也没出声,只是写下“开始进食:胡萝卜5cm,竹笋半根”。
又过了一天,他低声对它说了第一句话:“你要是愿意吃,我每天都带点新鲜的苹果来。”
熊猫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逃。
第五天,熊猫终於在他放食物的时候没有后退,而是站在原地,用圆圆的脑袋歪了歪,眼睛对上了他的。
第七天,孟閒把手伸进护栏,用一根长钳轻轻递了一小块水果。熊猫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坐在不远处,盯著那块苹果,在犹豫著。好一会儿,它才慢吞吞地凑近,接过那块苹果,低头啃了几口,然后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软软的、慢慢的,似乎是一句“谢谢”,或者是“你好”。
孟閒终於轻轻笑了下,声音低柔:“你不怕我了,是不是?”
那天离开前,他给它餵了第一顿正餐,一碗自己调配的软食、补剂,还有几样熊猫爱吃的水果。
熊猫吃得不快,动作还带著些疲惫,但明显比最初那副骨瘦嶙峋的模样更有了一些精神气。
它吃完,靠著围栏打了个滚,第一次在他面前放鬆了肢体。
孟閒坐在它不远处,看著它团成一团,轻声说:“我会慢慢把你养回来的,別怕。”
而熊猫闭著眼,尾巴轻轻动了动,似乎是在回应。
他试著伸出一只手,手心摊开,缓慢地朝熊猫的方向放下去,没有碰到,只是维持在不远的位置。
熊猫望了他一眼,没有后退,而是低下头,在他手心附近轻轻蹭了一下。
柔软的鼻尖,带著一点潮气。
孟閒眼底终於浮现出一抹温柔的亮色。他轻声说:“谢谢你信任我。”
他没再进一步,只是坐在那里,陪著它,直到大熊猫靠著墙角,睡了过去,团成一个柔软的黑白糰子,偶尔打个轻轻的呼嚕。
那是它第一次,在人类靠近的空间里安心入眠。
而对孟閒来说,也是第一次真正走进了一只濒临绝望的国宝的世界,被它允许靠近,被它轻轻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