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黄包车在南溟港城街头驶过。

车夫满头大汗，双腿绵软无力。

林烬跟宣明坐在上面，前者眉头紧皱，后者脸上带笑。

待到车停，车夫抹了一把豆大汗珠，露出黑黄掺杂的牙齿，笑著伸手要钱。

宣明从公文包里取出铜元，认真的说道：

“从吉利租界到虎头门码头，行价是一枚铜元。

这里有两枚，你全部拿去，一路上辛苦了。”

黄包车夫显得不知足，拱著手连连弯腰。

“大爷您吉祥，可这路途实在是远，你看我这汗都流不尽，不妨多赏几个吧。”

车夫一边说一边抹汗，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宣明沉吟一番，又递上去两枚。

这已经超出了常规价格，车夫满怀欣喜的拜谢，拉著车子扭头就跑，生怕反了悔。

整个过程中，林烬都没开口，心里想著另外一件事。

他本想迅速返回码头，把朱明轩就职的时间告诉给师父。

可宣明却百般纠缠，一副必须要把他送回去的架势。

林烬实在没办法，只能看著其找来黄包车夫。

坐车回来也行，只要能赶上朱明轩到达之前回来就可以。

可这个叫宣明的，却找了一个吸食过鸦片酊的车夫，硬生生把时间给耽误了。

这导致他们到达虎头门码头的时间，甚至还在吉利人队伍的后面！

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林烬非常怀疑，这人是在刻意拖延。

“哎，都是苦命人啊。”

宣明嘆了口气，扭头看向林烬。

“你先回去吧，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林烬收回思绪，望著焕然一新的虎头门码头，冷不丁说道：

“等会码头总监可要在这宣布就职，你不想看看吗？”

宣明望著已经步入码头的吉利人队伍，视线最后放在领头那人身上。

他看了看，浑身轻鬆道：“我就是一个商贾，哪有资格看这事啊。”

林烬没有强求，话锋一转：

“你这个商贾，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今天你帮了我，有什么能够做的，儘管跟我说。”

宣明没听出话里有话，笑了一下，从公文包里翻出一张白纸。

“还真有一件事情，想拜託小兄弟。”

他指著白纸，语气认真道。

“我最近在做一项关於码头伙食的调查，

你又在这附近住，能否帮忙找些人问问？”

林烬接过白纸看了起来。

內容是关於码头力工每天光吃馒头，身体所需营养能否跟得上的问卷。

如果增添素包子、白粥、咸菜等食物，会不会受到欢迎。

林烬认为没人会拒绝免费的东西，这种调查压根没意义。

但他还是把白纸放进兜里，表示会帮忙找几个人询问。

最后刻意提起，如果有结果了，应该到哪找宣明。

“我一般都在吉利人租界附近，到时候你可以去那找我。”

始终维持好人形象的宣明，反常的没有给出具体地址。

林烬装作没反应过来，拍著胸膛保证明天就能把结果带过去。

宣明笑著点了点头，旋即告辞，逆著人流朝南溟港走去。

林烬站在原地，注视很久都没回目光。

冲天炸响的礼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烬看向码头，只见无数烟在白日晴空下绽放。

即便不知道为什么朱明轩会选择在下午时分，过来就任码头总监一职，但他的確做足了准备。

有著吉利人的保护，此人不仅没有刚出租界就被弄死，甚至还堂而皇之地走进了码头。

这让没有收到消息的武序，根本来不及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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