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带给路明非的恐惧更甚於大树守卫。
因为大树守卫好歹会给你个痛快,但蝙蝠们却会聚集起来,用尖利的爪子玩弄你,却不立刻杀死你,直到你失血死去。
所以右侧的探索只好暂时搁置。
第三条路通向右侧的荒芜海滩。
亚人——那些丑陋的类猴生物盘踞於此。
唯一吸引路明非的是海对岸的岛屿,但湍急的海流断绝了渡海的希望。
没有价值。
路明非的主要猎物,是游荡在艾雷教堂前丛林中的葛瑞克士兵。
这些士兵,很明显就是伽列口中的“自法环破碎后,这片土地上的人脑子都变得不正常”的那些人之一。
他们具有一定的智力,会以固定的路线巡逻,有一套简单的攻击模式。
但他们无法交流,不会说话,感知力非常差,基本上见人就砍。
是可以杀死的。
背刺心口一刀毙命,正面交锋则需付出代价。
这是用十余次死亡换来的经验。
杀死这些敌人,可以获得一种名为卢恩的力量,而卢恩可以进行转化,强化路明非的肉体。
变强......
这个念头让他像泡水的西芹般重新振作。
只要变强,就可以继续前行,走出这片山林,找到路鸣泽所说的“龙饗”。
又付出十余条性命后,他终於摸清了所有士兵的巡逻路线,然后將他们一个一个的暗杀致死。
然而,当他终於將这一片的士兵都杀死后,顺著赐福的指引,路明非走出树林,更残酷的现实却摆在眼前。
一整个关卡的、装备精良、兵种齐全、配备战狼、拥有头目的葛瑞克战团士兵。
只要惊动其中一人,周围的士兵就会蜂拥而至,刀剑会將他剁成肉泥。
那个身著精良鎧甲的长枪骑士,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
他不仅实力远超寻常士兵,更是会使用一种路明非闻所未闻的技术,能在瞬间爆发出恐怖的突刺力量,將他直接扎个对穿。
根本...无法战胜。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復,除了一次次面临死亡的恐惧和肉体上的痛苦。
什么也没带给他。
路明非突然陷入了迷茫。
我......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与这些强大的敌人战斗?
我又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不是斗恶龙的勇者,也不是那些想要成王的褪色者。
我只是个无人问津的衰仔罢了。
啊,对了。
我好像是想变强来著。
变强之后呢?
回到原来的世界,拯救某个女孩。
挺起胸膛,让別人刮目相看。
可是——
要怎么回去呢?
原来...我根本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那么,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我还是逃避了。
我一直在逃避这个根本问题,强迫自己沉浸在“生存与死亡“的循环中,用战斗来麻痹自己,用虚幻的未来欺骗自己。
其实.....根本就回不去吧?
於是,路明非又一次崩溃了。
教堂的草地上,路明非仰面躺著,目光涣散地望向天空中的云。
崩溃对他而言並非歇斯底里,而是一种彻底的放弃。
他选择用摆烂来对抗这个荒谬的世界。
“伽列老哥,你说,人活著是为了什么呢?”
正在摆弄手中胡琴样乐器的、圣诞老人打扮的旅行商人愣了一下,目光投向一旁的奇怪客人。
作为商人,他见过形形色色的褪色者:
野心家、战士、亡命之徒……
他却从未见过路明非这样的存在。胆小、孱弱、毫无野心。
每一个来到交界地的褪色者,都是野心勃勃的,他们想要凭藉自己善战的特性,或是建功立业、或是成为王者。
然而自从伽列见到路明非以来,伽列就没有见过他的野心。
他时而颓丧的像那些难以归树的活死人,时而亢奋的像泡水的西芹,活像个神经病。
但伽列並不討厌他。
流浪民族有一条族规:
“孤单也很好──即使受人轻视、被人拋弃,也不必想著谋求什么。”
“唯独那些伤害我们的,绝不能轻易放过。”
在这崩坏的时代,独行的商人常遭覬覦,可路明非从未动过歹念。
他纯粹得近乎愚蠢,甚至初次杀人后,会蹲在墙角乾呕。
然而褪色者终究是战士的后裔。
他进步飞速,大脑聪慧,从一个连小刀都不会用的鶸飞速成长为了一个......熟练用小刀捅人屁股的阴暗比。
总而言之,是个好人。
琴弦轻颤,伽列的声音混著风声传来:
“客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流浪民族从古至今,都不受黄金赐福的青睞。
被迫漂泊,困顿潦倒,反倒让我们的神智在法环破碎后得以保全。
能有块地方落脚,能清醒地与您做生意……我很知足。
毕竟,您可是我重要的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