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僕妇,穿著颇为讲究,一身藏青色绸缎袄子配同色暗裙,双手腕上带著一副赤金小口手鐲,看人的眼神也带著分寸,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是主还是仆。
苏萤上前,施了半礼,道了声:“嬤嬤好!”
只见那僕妇身子未动,嘴上却哎呀呀地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让姑娘给老婆子我行礼呢?”
苏萤心里暗自鬆了口气,看来自己是猜对並做对了。
马车是在角门停下的。显然,杜府只把她当成了无关紧要的外姓远亲。虽然这僕妇穿著打扮不俗,可到底是在角门候著她多时。可见,她应是当家主母身边颇有头脸的嬤嬤,故而她喊了声嬤嬤,还行了半礼,以示敬重。
“苏姑娘好,老婆子我是大太太身边伺候的。家里那口子名唤杜顺,原是老爷身边的小廝,如今管著前院些许杂事。姑娘看得起,唤我一声李嬤嬤便可。太太让我给您带话,姑娘一路辛苦,太太就不扰您与二太太姨甥俩见面了。待明日,您歇息好了,再见便是。”
李嬤嬤眉眼带笑,说话客客气气,一句话乍听上去,让人颇觉得大夫人极是替人著想。可仔细一品,便咂摸出些被慢待的味道来。
“请嬤嬤代苏萤给大太太道谢,多谢太太体恤,苏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待好好收拾乾净,明日再拜见太太和老太太。
说著便又行了个礼,只是这礼与方才的不同。她双膝微屈,拢袖欠身,面朝李嬤嬤正正经经行了一个全礼。
李嬤嬤偏了偏身,待苏萤行完礼后,客气道:“姑娘的心意,老婆子我一定带到。”
谁知这一幕,恰被刚回府的杜府独子杜衡看了个正著。
昨夜,几位同年设文会,品读旧卷、评策论文,直至三更。因雪夜灯暗,眾人索性留宿主家。故杜衡才於清晨踏雪而归,方穿过影壁,便在外院远远瞧见,角门偏道处,一名身披青色斗篷的女子,正朝著母亲身边的李嬤嬤恭恭敬敬地行礼。
角门为一府次门,向来是僕从或货物的出入之处。家中若是有客,从来只走正门,以示敬重。这女子打扮实在不似个在角门进出之人,可她居然朝著李嬤嬤施以全礼。杜衡微微皱眉,只觉得倒反天罡,不合礼数。
於是,他微微一滯,转头问向身后的小廝:“她是谁?”
这小廝名唤清泉,是杜衡自幼使唤的书童。
昨日清泉便跟著公子进出,府里发生什么,他怎会知晓?公子这不明不白的一句问,反倒把他给问懵了。好在他生性机敏,顺著公子远眺之处望去,方才明了,公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角门那边的陌生女子。於是他机灵地跑去门房,不消几息的功夫,便带了回话:“说是二太太老家的外甥女,来咱府上借住的。”
二婶的外甥女,来借住的?
杜衡一怔,再次望去,角门偏道內,却早已空无一人。
他便作罢,昨日彻夜未归,还是儘快回房梳洗,早些去向祖母、母亲请安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