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额间隱有一抹残红,脸庞尚有些脂粉的痕跡。
身上的衣料,则一眼便知质地不俗,可却衣襟敞乱,颈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引人遐思。
隨著岫玉將她扶起,不免让人留意到,那凌乱的髮髻上斜插著的一支鏤空金簪,簪尾垂著两枚红珠,那两珠子轻轻晃动,在雨气氤氳中尤为惹眼。
无论穿著还是首饰,都实在不像良家女子。
也不知是容氏的呼唤唤醒了她,还是在岫玉的搀扶下恢復了几分知觉,只见那女子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似是受了惊嚇一般,害怕地左右张望,在见到搂著她的岫玉,和一旁的容氏、苏萤皆是女子时,绷紧的身体这才稍稍鬆懈。她望著容氏,低低唤了一句:“夫人救我。”便又昏了过去。
眼见她再度昏厥,容氏一时也顾不得多想,便命清云將人背起,一行人跌跌撞撞,终於回到书院。
容氏二老自开办书院起,便秉承著“有教无类”之念,只要通过书院考教,不论来歷出身,皆一视同仁。
因此,对於女儿与外孙女半途带回的这名身份不明女子,二老也並未多言,由著容氏张罗救人。
好在那女子並无大碍,在给她换了乾衣,餵了她一碗甜粥之后,人渐渐缓了过来。
“你只身一人昏倒在山林,我们遇见了自也不能视而不见。”
说著,容氏看了一眼给她换下的旧衣,还有放在上头的鏤空金簪,隨后接过岫玉递来的荷包,放在她的手上,继续道:“我也不问你从何而来,也不问你要去何处,这个荷包你拿著,过了今夜你就走吧!”
那女子听了,顿时潸然雨下,不顾身体虚弱,起身给容氏和苏萤磕了三个头,原本还有一些的戒备之心终是放了下来。
“太太,小姐,女婢名叫红,家住永嘉。”
容氏见状,忙让岫玉將红扶回床上,可是红不肯,寧是要跪著说完。
“太太看我的衣裳首饰,定是猜到我现在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才不敢久留我。”说到这,红便开始抽泣了起来,她道:“我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娘我爹是山上的农户,入春的时候为了挖出好笋,大清早就上了山头,没曾想爹娘二人坠了山,没了性命。”
“我上头还有个哥哥,他娶了媳妇后,便下了山,靠別的活计为生。谁知,爹娘入土前,他上山的第一句话便问家中积蓄在哪儿,连看都不看他老两口最后一眼。后来我才知道,他下山后没赚到什么银子,嫂子却跟人跑了,自己也染上赌癮。”
似是想到那日发生的情景,红悲从中来,声音也更加如泣如诉:“家中本就空无一物,可他发了疯似地誓要掘地三尺,旧衣烂裳散了一地,破碗残罐能摔的尽摔,生怕爹娘藏了什么他不知道。最后,他见实在找不出来东西,那一双泛红的眼睛,就盯上了我。”
红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仿佛如此便能遏制此刻因恐惧而產生的心悸,她道:“第二日,他带著老鴇上了家门,老鴇看我一眼便笑说我能卖个好价儿,只是永嘉不能再待了,得先来乐清学一段时日,再送去杭州。我哥哥一听能多拿银子,二话没说,便签字画押把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