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也是农户开始收割水稻的时候。
往年这个时候,也是山匪频频下山抢粮抢人的时候。
今年虽有杨县丞坐镇,也能震慑山匪,只是这粮食不仅是农户根本, 也是这山匪的根本, 山地无法耕种, 他们若是不想花钱买粮,那只能是抢粮。
公署派人外出巡查, 但公署的人也就这么多,而整个广康的范围却这么大, 所以从村镇里挑选青壮年, 由公署两人带队巡逻。
公署正经在编的不过数十人,没必然要有一人在编人员陪同, 管辖下有数十个村子, 一支队伍管三个临近的村子。尽管如此, 人手还是紧张。
这也只能是分两拨人轮着出巡, 巡三日再换下一拨。
便是不出巡, 也得上值,轮着休一日沐。
这样的情况, 得持续到八月缴完粮税。
祁晟是第一轮外巡的人。
第四日一早回来,都没回家, 直接就去公署上值了。
傍晚下值回来, 这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囫囵吃了些吃食, 简单地冲了个澡,连胡茬子都没修便睡了。
陆鸢也心疼她,早早就让老太太在邻里家中买了一只老母鸡, 熬了鸡汤。
祁晟今日不用去公署,一觉睡到晌午才醒的。
这一觉醒来,也恢复了一半的精气神。
祁晟洗漱的时候,老太太念叨:“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不是去剿匪,就是去巡逻,简直是把你当驴子使唤了。”
祁晟搓了一把脸,应道:“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当成驴使。”
老太太:“那敢情是一群驴。”
祁晟还煞是认真地应:“确实是一群任劳任怨的驴。”
一旁的陆鸢:……
等吃了中食,陆鸢才问他:“这些天巡逻,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祁晟道:“这时间还早,有些地方甚至还没有收割粮食,所以就算是动手也没那么快,顶多是踩点。”
“但,大概也知道公署派了人手巡查,所以格外的小心谨慎。”
“那这缴粮抵税前的日子是重中之重了,可等缴粮税之后呢,要是那些山贼土匪把百姓的余粮给抢了,那咋办?”
祁晟:“我等都能想得到的,县丞也会想到,他应有安排。”
夏日炎热,陆鸢的小食生意,就麻辣豆皮卖得相对好。
油炸香豆腐卖和油条,豆乳,在夜市街都有人在卖了,选择也就多了,自然也就淡了下来。
至于糖水这边,别家饮子和糖水都卖得不差,因着陆鸢这边的芋头格外香甜软糯,在夜市街出了名,大部分都会奔着这芋头来吃糖水。
见此,陆鸢索性也就没再做油条和豆乳,倒也算轻简了些,也不用准备那么多的活。
这一个摊子和一个铺子,正值一年里头最热闹的几个月,陆鸢一个月也能有近八贯钱的进账。
加上祁晟的工钱,一个月也有十一贯钱的进项,每回双日数钱记账都是陆鸢心情最欢的时候。
再说祁晟那边,八月中旬,总算是熬到了缴了粮税,可以回家了,不需要再外出奔波了。
这个把月下来,不仅瘦了一圈,黑了好几个度。
吃了暮食,天气闷热,一家子都到河岸边消食。
夫妻俩老太太和两个孩子慢慢悠悠地走在后头。
一股凉爽晚风袭来,沿着河岸一排错落的垂柳划着水面,荡出涟漪,孩童嬉笑着从陆鸢身边奔跑而过。
陆鸢恍惚间觉得两个时代的重合了。
这些场景,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她的那个时代,无甚区别。
走在她身旁的祁晟察觉出她的失神,问:“怎了?”
陆鸢回神,笑了笑:“想家了。”
祁晟一默。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家”在何处。
他视线的余光瞥向她,带着试探道:“若是你想家了,我可陪你一同回去。”
陆鸢笑着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祁晟看得出来,她的笑中带着无奈。
陆鸢转头对他道:“不管在哪里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回不去了吧,但是吧,我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了至亲的人。”
“除了会想家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没有战乱,不愁吃穿,身边有挂念她,也有她挂念的人,日子无外乎如此。
一年的相伴,足以让祁晟对自己妻子有一定的了解。若不是真的回不去,她应该不会说这种话。
他既庆幸,却又心疼。
生离永不相见与死别,也是让人思念入骨的,而唯一好在的地方在于知道自己思念的人还活着。
只是,有时候未必能知道自己思念的人还活着。
祁晟望着她的眼神格外深邃。
陆鸢笑问:“你这眼神……心疼我?”
祁晟笑了笑:“心疼过往一年,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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