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所衙门一如往常。
点卯,交接文书,处理一些琐碎的日常事务。
裴昭表现得平静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专注,將分內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的目光,却始终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留意著总旗赵奎的值房方向。
然而,整整一个上午,风平浪静。
赵奎甚至没有露面,据说是去北镇抚司衙门匯报公务了。
中午在衙门的饭堂用饭,气氛也如常。
几个相熟的力士低声议论著京城的新鲜事,没人提起黑风岭,更没人关注裴昭。
下午,依旧是按部就班。
裴昭坐在自己的班房里,整理著卷宗,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白千雪说赵奎比他更著急杀他……
为何现在毫无动静?
是白千雪判断有误?
还是赵奎城府极深,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这份诡异的平静,反而让裴昭心中的弦绷得更紧。
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往往最为压抑。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就要到下值的时辰。
裴昭收拾好桌案,正准备离开。
“裴大人!裴大人在吗?”
一个力士急匆匆地跑进班房,手里抱著一大摞卷宗。
“在,何事?”裴昭心头微动。
“百户大人刚派人送来的!说是北镇抚司急要的!关於上月城南几起人口失踪案的匯总和勘验记录,需要重新核对誊录,明早之前必须交上去!”
力士將卷宗一股脑堆在裴昭桌上,擦著汗道,“赵总旗说这事一直是你经手的,让你务必儘快弄好!”
裴昭看著桌上那堆得小山似的卷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城南失踪案?他確实有参与前期调查,但后续匯总归档並非他负责。
而且这些卷宗……也太多了点。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下值前送来?
“知道了,放这吧。”裴昭不动声色地应下。
“辛苦裴大人了!”力士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裴昭重新坐下,拿起最上面一份卷宗翻开。
他知道,这是赵奎的手段。
拖延时间?把他困在衙门里?目的是什么?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立刻开始誊录,而是將心神沉静下来。
一边快速瀏览著卷宗內容。
一边將《乙木长春真诀》缓缓运转,温养精神。
时间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昏黄渐渐转为浓重的墨色。
值夜的校尉和力士开始轮换。
喧囂了一天的衙门,终於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寥寥几处值房还亮著灯,以及巡夜人员偶尔走过的脚步声。
裴昭终於放下了笔。
桌上小山般的卷宗,已被他重新核对、分门別类整理好,需要誊录的关键部分也已完成。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长长舒了口气。
环顾四周,偌大的班房区域,只剩下他这一盏孤灯。
赵奎……你到底在等什么?
他吹熄油灯,推开班房的门。
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著深秋特有的萧瑟。
衙门內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巡夜力士灯笼的微光在黑暗中晃动。
裴昭按了按腰间的宝刀,冰凉的刀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迈步走下台阶,穿过空旷寂静的庭院,朝著衙门侧门走去。
脚步不疾不徐,心神却绷紧到了极点。
就在他即將走到侧门那昏黄的灯笼光晕下时。
一道肥胖、宽厚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挡在了侧门的门洞阴影之中,恰好截断了裴昭的去路。
灯笼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那身影臃肿的轮廓。
正是总旗——赵奎!
他脸上掛著惯常的虚偽笑容。
一双小眼睛眯缝著,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意。
“本想悄么声地,把你引到僻静之处,再找人將你拿了。”
“但回头一想,本总旗也些许年没动过手了。”
“今天,就那你开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