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奎声如虎啸,纵身而起。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杀过人见过血,陆奎动起真格来,气势还是很嚇人的,换个人说不定真能被他唬住。
可惜他面对的是陆未吟。
两世为人的陆未吟。
她太清楚陆奎在京都这些年是如何沉溺酒色疏於操练,刚过完年那阵子,身体发福,差点连盔甲都挤不进去。
而她,眼下十六岁的身体虽然还没经歷过战场淬炼,但是日日练功,看著瘦,却並不羸弱。
对敌时的凌厉果决,她有,拳法身法一招一式,她烂熟於心。
不过十招,陆奎就落於下风。
去侯府之前,陆未吟可以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陆奎只见过她与两个哥哥对练。
此时真正交上手,陆奎才知道她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平日里疏於操练,他力气虽大,但速度太慢,陆未吟灵活得像只燕子,打又打不中,抓也抓不著。
一记拳头落在鼻樑上,硬得像锤子,力道之大,更不像是出自於一个小姑娘。
两管温热从鼻腔里流出来,陆奎顾不上抹一把,陆未吟的拳脚疾风骤雨般砸过来,他只有格挡躲避的份儿。
一套连招下来,陆奎浑身都痛。
最后一记重拳砸打在胸口,陆奎急速后退,摆出停战姿態,呛咳著平復紊乱急促的呼吸。
“陆未吟!”
眼见陆未吟还要衝来,陆奎瞳孔震颤,怒喝,“你要弒父不成?”
与此同时,有噠噠马蹄声飞快逼近。
陆未吟驻足收招,黑眸中狠厉渐隱。
弒父?她才不会让自己背上这样难听的名声。
她要陆奎自毁前程,自掘坟墓。
今天嘛,不过是小施惩戒,反正他自己送上门来找不痛快,又有天时地利,不打白不打。
堂堂大將军,要是让人知道连自己的女儿都打不过,以后还如何在军中立足?因此他必定不会向外传扬,打了也就打了。
另一边,采香以一敌多,真要拼武力肯定是打不过的,不过她善於用毒,一把药粉下去,陆奎带来的这些人顿时浑身发麻,动作迟缓。
剑光闪过,腰带断裂,一个个只顾著提裤子,哪还有还手之力?
采香收起软剑,退到陆未吟身边。
十来个劲装武者策马而来,为首的居然是熟人。
星嵐下马,径直走到陆未吟面前恭敬行礼,“陆小姐,出什么事了?”
陆奎自是认得星嵐的。
那个瞎眼王爷的狗腿子嘛!
陆奎挺直腰背,十分刻意的咳了一声。
主子是瞎的,奴才也是瞎的?
瞧不见他吗?
星嵐慢悠悠转过去,像是才看见他,敷衍的拱了拱手,“陆將军也在呀,您二位这是?”
一双笑眼扫过整齐划一提著裤子的陆奎手下,露出费解。
看到陆奎鼻子下方横擦的血跡,他差点儿没憋住笑。
陆未吟望著星嵐,清冷的面孔上装出几分无奈和伤怀。
“京兆府將陆晋乾和陆欢歌收押入狱,陆將军认为是我的过错,特带著人来教训我。”
听她这么一说,陆奎才想起今天为何而来。
都怪这个孽障,把他气昏了头,架都打完了,正事一个字没提。
星嵐十分上心的走到陆奎面前,“之前抱月湖上有贼人求財劫船,京兆府破案神速,我们王爷还夸赵大人来著,莫非这次出了什么紕漏,弄出了冤假错案?”
陆奎眉心一跳,想要否认。
星嵐不歇气,又说:“若真是如此,星嵐这就带將军去面见王爷,呈明冤屈,王爷明察秋毫,定能还陆大公子和陆四小姐一个公道。”
陆奎罩在心头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只剩下不安。
他只是护短,不是不通律法,是不是冤假错案,他比谁都清楚。
轩辕璟虽是个瞎子,却极得圣上宠爱,特赐令牌,任何时候皆可入宫,且面圣时无需叩拜,这在皇嗣中可是独一份的殊荣。
封王立府后,在朝中领了个閒职,过著神仙一般的逍遥日子,却不知怎么和御史中丞赵礪那个老东西成了莫逆之交。
谁要是惹上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御史台扒得裤衩都不剩,但凡揪著一点错处,弹劾的摺子转眼就会呈到御前,朝中已有好几名官员折在他手下。
陆奎有自知之明,若真捅到轩辕璟那里,他可禁不起御史台扒。
“此乃陆家家事,不敢惊扰王爷。”
陆奎朝著星嵐拱手,態度客气不少。
“家事?”星嵐狐疑的看向陆未吟,“陆小姐不是……”
不等星嵐说完,陆奎抢先道:“本將还有事,先走一步。”
经过陆未吟身边,陆奎放慢速度。
“忤逆生父,大逆不道,你若识相,就赶紧想办法让京兆府放人。把我逼急了,老子一纸诉状告到御前,我倒要看看永昌侯府会不会护著你这个外来的继女。”
咬牙切齿的警告完,又回头冲星嵐頷首笑笑,鬼撵一般上马离去。
星嵐眼中闪过鄙夷,再转向陆未吟时又恢復了恭敬,“陆小姐,您的车夫肋骨断裂,不能再驾车了,稍后我派人將他送回侯府,您看如何?”
他的人刚刚替车夫检查了伤势。
陆未吟客气道谢,“那就有劳了!”
一回头,陆未吟看到车架上坐了个人,眉梢微蹙。
星嵐笑眯眯,“那是星明,驾车最是稳当,陆小姐尽可放心。”
陆未吟眸光微动。
这是要盯著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