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席间,她不由得多打量几眼。
这长毅伯与老太君年纪差不多,穿一身紺色暗绣龟背纹罗袍,白的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朴的玉簪固住。
面上总掛著谦和的笑意,眼角堆起深深的慈祥纹路,对谁都和和气气,唯有鬆弛眼皮下那双眼睛,偶尔会如古潭泛波般透出几分精明。
其么女江映玉,也就是萧家兄妹的姨母,瞧著比苏婧小一些,眉眼间仍存著几分秀致,皮肤也保养得白皙,但总像是蒙著一层怯怯的灰,纵是发间珠玉盈动,也照不出多少鲜活的光彩来。
看人时,眼神总先下意识地低垂一瞬,再抬起,带著一种討好闪烁的暖意。
毕竟是姻亲,老太君態度客气,但並不热络,除了萧南淮,其他兄妹三个与这外祖姨母似乎也並不亲近。
尤其萧东霆,除了打过一声招呼,之后便一直没跟江家人说过话。
多了不速之客,这桌生辰宴终究是变了味道。
席散后,老太君没有陪客,而是把孙辈儿们全部叫去万寿堂,喝茶聊天吃点心,后来大抵怕孩子们觉得无趣,又招呼著玩投壶。
萧西棠萧北鳶兄妹俩玩得最是起劲,老太君手捧茶盏乐呵呵看著,时不时朝外头瞧上一眼,等著长毅伯父女过来道辞。
但是没有,直到晚上用饭,这父女俩还在。
萧西棠今日要回营,晚饭比平时早一些。
饭后,永昌侯给二人安排了离乘风轩较近的客房,再回主院,老太君还没走,正在同苏婧聊天。
江家人突然到访,她怕苏婧心里会不自在。
前一刻还和顏悦色,见到儿子,老太君顿时拉下脸来,“这怎么还住下了……”
同在京都,又有车马,別说用过晚饭,便是半夜,想回也回得了。
永昌侯坐下来,回道:“江老太爷不放心阿淮的伤,言明想住上两日,儿子也不好强將人撵走。”
“哪是他不放心……”
老太君嘀嘀咕咕,后半句声音太小,琉璃罩下噼啪爆个灯,便將那声音给震散了。
永昌侯与苏婧眼神交匯,谁也没有说话。
正月十八,元宵灯撤,这年就算是过完了。
长毅伯父女还在侯府里住著。
萧南淮因救自己而伤,陆未吟每日都会去乘风轩探望,送些吃食,问问伤情。
礼尚往来,萧南淮送了她几件奇巧的小玩意儿,一来二去,两人亲近了不少。
这一日,陆未吟领著尖尖前往乘风轩,因稍后还打算去一趟九荑居,所以比平时早一些。
一层薄雾笼住侯府园林的亭台水榭,將太湖石的嶙峋稜角变得柔和。曲廊深处传来三两声扫洒声响,惊起芭蕉下觅食的麻雀,扑棱翅影划破雾痕,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途经折廊,陆未吟忽然停住脚步,定睛望向不远处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
苏婧走在前头,步伐匆匆,烦躁中甚至带著气愤,后头跟著一人,竟是江映玉。
“苏姐姐。”江映玉追著去拉她衣袖,声音带著哭腔,“算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