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朱由校呵呵一声,对著左光斗说道:“御史当真什么话都没说?”
左光斗头磕得砰砰直响,喊冤道:“还望殿下明鑑!”
朱由校闭眼沉思,而韩爌、杨涟等人见此,心中大喜。
今日嗣君视朝,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立威,若是这第一步立威都不成了,那新君岂有威仪?
最后,必是要听他们的话!
但...
朱由校很显然让他们失望了。
只见朱由校缓缓说道:“本宫方才听到,御史斥骂元辅:居首揆而尸位,逢大故而模稜,浊乱朝纲,引用宵小,吮痈舐痔,媚事权阉,並且声量不小,可有?”
皇太子此话一出,左光斗只觉浑身一阵冰凉。
他方才说的话,殿下居然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还一字不差的能够复述出来?
咕嚕~
左光斗咽了一口口水,刚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十分乾涩,居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爌见此,赶忙上前说道:“殿下,监察御史今日得知先帝大行,故而精神震悚,神魂顛倒,今日在殿中狂语,还请殿下赦其不敬之罪!”
说完,以求救的眼神看向司礼监秉笔王安,想让他圆一圆。
王安老脸諛笑的看向朱由校,说道:“太子爷,今日监察御史在乾清宫外,苦等了陛下数个时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反而来说了。
朱由校倒是不知道,这东林党人给王安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让这在深宫爬上司礼监秉笔的太监如此愚蠢!
朱由校依旧是转头看向刑部尚书黄克纘,问道:“黄尚书,按《大明律》,欺君之罪如何处罚?”
黄克纘当即说道:“殿下,轻者流放,重者死、抄没家產。”
闻言,左光斗顿时绷不住了,他是真慌了。
“殿下,臣昏昏狂悖,不知所言,还请殿下恕罪!”
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但真流放处死,却还不至於。
朱由校要的是杀鸡儆猴!
而不是彻底撕破脸。
他可还没登基呢!
朱由校当即说道:“本宫念在你公忠体国的份上,便饶你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出去,杖三十,削职归家!”
削职?
殿中眾臣凛然。
旋即文华殿外宿卫便將左光斗拉了出去,杖刑三十。
刚开始左光斗还能忍著,但忍著忍著,却是忍不住惨叫了起来,这惨叫声透骨寒,更是让文华殿中群臣不敢造次。
朱由校这时候再看向其他人。
“都察院监察御史李应升,你辱骂元辅如瘈犬护主,不识大义,可是?”
“工部都水司主事周宗建,你讥讽方从哲党羽如群蝇聚秽,逐臭而居,大声喧譁,是也不是?”
“工部都水司郎中邵辅忠,『东林东林,祸国之林;满口仁义,一肚金银。』可是你唱出来的?”、
...
嗣君的记性与识人,简直是开了掛的。
这些被朱由校点到名字的人,皆跪伏在地,口呼认罪。
见此情形,朱由校掩面啜泣,痛苦说道:“先帝大行,诸君不思报国,却行党爭,岂不悲乎?尔等可是大明臣子?”
此话一出,眾臣皆是跪伏而下,纷纷高呼:
“臣等有罪!”
朱由校掩面而泣,说道:“本宫冲龄,诸事不通,红丸议案,交由三法司会审,尊號、山陵、移宫之事,由內阁牵头,六部主事,本宫乏了,且散去罢!”
说完,朱由校离座而去。
直到朱由校离开文华殿,群臣之中,都未有一人敢起身。
他们似乎感受到了,世宗朝臣子的感受了。
嗣君冲龄,然手腕老练,不似新君。
恩威並施,犹剑悬颈首!
今日之后,谁人还敢轻视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