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士壹对面的士?冷哼一声。
他身形魁梧,面有横肉,眼神凶狠,是兄弟中最为暴戾的一个。
“二哥此言差矣!”他声音粗糲,带著九真郡特有的蛮悍之气,“刘备此人,织席贩履之徒,却能趁乱而起,据有荆襄,其志岂小?赤壁一把火,烧得曹操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何况其手下关、张、诸葛皆非等閒!如今他陈兵零陵,虎视眈眈,岂能等閒视之?吴巨虽然跋扈,但广信若真被刘备攻破,我交州北门大开,绝非好事!”
他目光转向士燮,带著徵询,“大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速调合浦、九真之兵北上,协防苍梧!再派得力干將去零陵探探虚实!”
士燮之子,士徽负责龙编防务,性格较为沉稳,此刻也皱眉道:“三叔所言,亦是我心中所虑。刘备动向不明,確需警惕。但是……”
他话锋一转,带著疑虑,“吴巨此人,桀驁不驯,久有离心。这些年,他对我士家政令阳奉阴违,暗中培植亲信,扩充私兵,其心叵测。此番求救,言辞悽惶急切,与他平素骄横之態大相逕庭,此乃疑点一。”
“其二,信中只言刘备屯兵零陵,威胁苍梧,却对刘备军力部署、主將何人、意图为何语焉不详,更无任何佐证。空口白话,便要我们调兵遣將,耗费粮秣?此中……是否另有隱情?或是……他与刘备之间,已有我们不知的勾连?”
士徽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书斋內激起无声的涟漪。士壹和士?都沉默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到案几上那封帛书,以及主位上始终一言未发的士燮身上。
士燮终於缓缓抬起了眼皮。那双深陷却锐利的眸子,平静地扫过那封“求援信”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帛书上“泣血以闻”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著冷嘲的弧度。
“泣血?”士燮的声音不高,带著一种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吴子卿的『血』,何时变得如此廉价了?”
他拿起帛书,对著窗外透入的天光,似乎在仔细辨认那潦草的笔跡和印信的细节,又像是在审视字里行间隱藏的刀锋。
“刘备屯兵零陵,或有其事。”士燮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带著千钧之重,“荆南初定,他陈兵边境,震慑宵小,亦是常理。”
“若说其意在即刻鯨吞我交州……”他微微摇头,將帛书轻轻放回案几,“时机未至,根基未稳,此乃取祸之道。诸葛孔明非庸才,岂会行此不智之举?”
他身体微微前倾:“吴巨此信,看似求援,实则处处透著诡异。言辞过切,反露其偽;语焉不详,必有隱情。他若真惧刘备兵锋,当详陈敌情,以求万全之策。如今这般……倒像是急於引我士家之兵北上,填他苍梧之壑!”
士燮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广信城的位置,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刀:“他在怕什么?或者说……他想掩饰什么?是真怕刘备?还是怕我察觉……他广信城中,已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