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鰱鱼並非说真有九尺那么长,而是因为微山湖特有的水质,鰱鱼在生长过程中会在鱼背鳞片上长出一层一层的黑色暗纹,这暗纹一圈儿比一圈儿大。
当地渔民都管一圈暗纹叫一尺,九尺自然是长了九圈暗纹的大鰱鱼。
平常三尺或五尺鰱鱼那就已经是人间难得的美味,不知十网还是二十网里能有这么一条。
何谈九尺?
这种鰱鱼因为长得年头太长,鱼肉的口感味道与平常的鱼完全不同。
只能燉汤,別的做法那都算糟践。
大铁锅燉出来,汤色奶白不必说,那就喝去吧,舌头隨著鱼汤咽下去都不出奇。
再说燉完鱼汤的鱼肉,这一锅鱼汤足足要燉一两个时辰,可那鱼肉吃起来仍然有韧劲、有嚼劲……口感能与嫩点儿的肥鸡相仿,不过鲜味却要超出百倍千倍。
唯一的缺憾就是……不好找,要看缘分,有时候一整年,整个偌大的微山湖也只能捞出来一两条。
前清那会儿每次捞到九尺鰱鱼,竞出天价得了鱼的达官显贵都要呼朋唤友开一场九尺宴,热闹非凡。
此正所谓“银鳞九尺翻雪浪,瓷箸提玉拨云汤”,九尺鰱鱼之稀奇珍贵,可见一斑。
亏得路中千神通广大,运气也不错,他亲自在中间联繫寻找,最终也真就顺著运河把九尺鰱鱼活著送去了济南府。
这么琢磨来琢磨去,路老爷认为,这帮日本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不过他心里也有点膈应,日本人的名声在咱们神州大地上,虽然比英法强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而且近几年来,也就未必比英法强了。
不过都这年景了,还说什么神州大地呢?
国家已经变成这副样子,內忧外患不断,神州之名早已名不副实,甚至不知明日希望到底在何方。
想那些却也无用啊!每每想到这些,路老爷总是悵然一嘆。
今天路老爷已经在福祥商会的会馆门口坐了两刻钟,左等右等,那帮日本贵客却还没有来。
心中焦急的同时,他也有些不怎么舒服的预感,却想不通自己这点儿预感是哪里来的。
也只能是归咎於自己对日本人的观感一般,从心底不太想跟他们打交道。
这边思绪万千,那边两架马车已经出现在视线內,前一辆是商会的车,后面那一辆,应该就坐著那两个日本人了吧。
说不出来的,久经商场又一把年纪,一辈子经歷过大小商战、各种阴谋暗算、乃至战乱、改朝换代的路老爷,竟然有些紧张。
马车稳稳停住,先下来的是西装笔挺的助手,助手戴上白手套,伸出胳膊,那西洋裙装的姑娘扶著他胳膊慢慢下车来。
头前商会领路的车上下来两个自己人,过来给自家老爷介绍:“老爷,这位是安倍小姐与她的助手东乡先生。”
安倍小姐首先开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听陈副官讲过,路先生久经商场,在济寧城经营產业无数,今日一见,果然前辈风范。”
路老爷笑著拱手:“安倍小姐谬讚,您年少有为,比老夫强的多。”
旁边姓东乡的助手冷硬开口:“不知路老爷可准备好电报提过的,我们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