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阳全然无视那些,他迈出门来,一把抓住了大白脸的腕子。
这腕子冰凉,滑不溜手还软如海绵,被崔九阳一握,哗啦挤出一滩水来。
大白脸跟崔九阳都低头看挤出来的一滩水。
嘿,这回你总该知道我是个鬼了吧?
还敢摸我?
嚇不死你!
大白脸心中得意。
谁料崔九阳觉得手中发滑,乾脆使劲一握,將他腕子上的水都挤干了,住了皮里面包著的骨头,將他拉进了房间。
他嘴里还极其客气:“来,老哥,这么晚了你还游泳,消耗了体力怎么不得吃点儿啊?”
虎爷就在旁边忍著笑看崔九阳戏耍这鬼。
他如今是鬼差,一眼便能看出来这鬼一条人命也没害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顶多不过是有些怨气在身,所以没去阴司报到。
便也不急著锁这大白脸,只当是玩儿了。
大白脸稀里糊涂被崔九阳按在了上座,坐在桌子上首里,正对著门口。
他看著满桌的菜,崔九阳还过来殷勤的给他倒上酒。
这大白脸心中暗道:这两个人眼神不好,不过心眼儿確实不错。
那便.喝两杯吧。
崔九阳本来只是逗这鬼,没想到这鬼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举起杯来,道:“二位兄台实在是热情,咱们萍水相逢还能请我喝一杯,实在是让兄弟我心中热乎。”
说完,一举杯,他干了———
得!
既然端了杯吃了菜,那按照山东的规矩,这酒必须得喝明白嘍!
是人是鬼今天也得喝出个兄弟情深来!
崔九阳站在客房门口,朝楼下喊:“小二,再送两瓶酒来!”
小二可是藏在一楼包房里,听得明明白白那大白脸上楼去了,嚇得他一直在房间里哆哆嗦嗦。
听见崔九阳这一嗓子,心道这是要干什么?
刚才那大白脸不是上去了么?
怎么楼上两位客人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可他又不能不去,一咬牙拿了两瓶酒,瞪瞪瞪上楼来了。
一进客房,正跟大白脸看了个对眼!
小二心道:完嘍,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小二心中恐惧,眼晴一翻,晕了过去—
虎爷手疾眼快,一手接住从小二怀里掉出来的两瓶酒,一手揽住小二,给他架到了门外,让他躺在走廊里。
然后便回来面无表情的继续喝酒。
那大白脸也不是傻的,眼看小二都嚇晕了,这两人还面不改色,便也知道这两人不是眼神不好,完全就是不怕他而已。
可他也是个山东人!
规矩他懂!
管怎么著,这酒得继续喝,既然上了桌,那就都比亲兄弟还亲!
整个后半夜,崔九阳跟虎爷还有这大白脸,三人喝酒聊天,好不痛快。
大白脸將那些年生意竞爭不过福来客栈的怨气,说了个透透彻彻,明明白白,讲到动情之处,
甚至还要掬一把寒气森森的泪。
崔九阳跟虎爷也是配合著他一起骂当年那老东家老掌柜,手段忒损,忒不讲道德。
等到鸡叫的时候,这大白脸一口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也没多说话,朝崔九阳和虎爷拱拱手,竟然化成一股白光,投胎去了嘿,一桌子菜几瓶酒,不打不骂,竟然超度了一个孤魂野鬼!
虎爷摸了摸自己的鬼差腰牌,道:“竟然加了三个数的阴差功德,超度他一个,能顶抓三个!
崔九阳举起酒杯,遥遥敬那个大白脸:“唉,一口怨气连累他这么多年不能投胎,何苦呢。
这人啊,啥事也得放宽心,別斤斤计较,实在不顺心了,弄点小菜喝两口,看开也就行了。”
崔九阳走出房间门,那小二还在地上睡著呢,將其拍醒:“小二,去找印泥来,要大块的!”
小二连朝屋里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撒腿就跑。
等了好半天,小二也没回来。
那肯定不回来,他都眼见这两个人跟那大白脸喝酒了,认定他们是同伙,怎么可能回来?
崔九阳跟虎爷无奈,用虎爷的鬼差腰牌沾了沾桌上菜里的辣椒油,再抹上点崔九阳隨身携带的硃砂,在一张黄纸上印下了腰牌的拓印。
出门的时候,崔九阳使了个轻身术,爬到福来客栈牌匾旁,將那张黄纸叠好,塞到了牌匾与木楼的夹缝中,放好。
这样,这福来客栈应该就不会再招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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