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仁泰鬆了口气,这是没全陷进去,点头说,“对。”
顾念整个人瘫靠在沙发上,喃喃道:“高志森真是傻嗶啊,刚刚导演两部片子,还没赚几个钱,就飘了。”
这货绝口不提自己。
高志森睡梦中,鼻子痒痒,翻个身,差点掉到床底下,一激灵惊醒过来,左右看看,又埋头睡。
然后开始说“天地无极”之类的梦话。
梦里,他和顾念弄的灵幻超人九叔拿著桃木剑,把那只裤衩子穿外面的氪佬砍的嗷嗷叫。
顾念双手捂脸,嘴里一直喃喃不停的甩锅。
于仁泰看他还是平时那鸟样,没有因为两部片子五千多万,有什么变化,也放开了。
“你们最开始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第一版,剧情確实有些薄弱,也违背了最初的设定。”
“但是,后面开始拓展设定,什么灵异管理处,钦天监,时空穿梭,属於完全没有在乎观眾的死活,离开了民俗领域。”
“这样一锤子下去,只能和《新蜀山剑侠》坐一桌去了。”
顾念马上坐起来,指著于仁泰的鼻子,“徐克怎么你了?我要告诉施南生。”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于仁泰也不飘了。
两人各自点了根烟,把心沉下来。
早上六点多,高志森起床,推开房间门,客厅烟雾繚绕,以为自己升天了。
他把窗户全部打开后,给一夜没睡的两人,热了牛奶,又用麵包机烤了几片麵包,再把蓝莓酱扔到桌上。
“怎么样了。”
趁著两人吃东西的功夫,他把剧本拿起来看。
看完,背后出了一层汗,咽了下口水,说,“额,我好歹打杂了,能署名第三编剧吧?”
于仁泰和顾念对视一眼。
顾念啃了一口麵包,说,“要不咱们也別分一二三了,这个系列的剧本一起弄,融个名字,剧本费平分。”
高志森马上摆手,“算了,我没什么贡献。”
于仁泰说,“也不是这么说,咱们慢慢想。”
顾念拍板,“就叫顾仁森,或者顾志泰。”
于仁泰马上反对,“不行,凭什么跟你姓?!”
他感觉顾念之所以提出搞融合,就是为了这茬。
高志森知道轮不到他说话,把牛奶喝完,撂下一句,“开工去。”
跑路了。
顾念挠挠头,说,“赌一局?”
于仁泰问,“怎么赌?”
“你觉得怎么最公平。”
“咱们两个人都控制不了,最公平。”
“有道理。”
然后俩人就在弥敦道巴士站蹲著。
九巴1线,从竹园邨至尖沙咀码头,途经弥敦道、旺角、油麻地……
双层,红色,顶部敞开,能坐几十个人。
两人赌的是,第29个下车的人,迈的左脚还是右脚。
为什么赌这个,因为不仅隨机,而且以后参加访谈,说起来比拋硬幣有逼格。
足足大半个小时后,终於又一辆停下来。
“27、28、29,我丟!”
于仁泰心態大崩。
今天开始,只要在做《殭尸先生》就姓顾。
顾念拍著他的肩膀,说:
“太阳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
当他熄灭著走下山,收尽苍凉残照之际。
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著爬上山巔,散布烈烈余暉之时。
有一天你也將沉静的走下山去,扶著你的拐杖。
那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我的孩子。”
于仁泰港岛出生,中学出国一直读完大学才回来。
听顾念突然用朗诵腔,使国语念什么东西,无奈的说:“莫发癲啦,讲咩吔,听不懂啊。”
第二十九个下车的姑娘,先被“我丟”嚇了一跳,又被熟悉的国语吸引,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
五號,顾念从嘉禾拿到了装有342万的卡。
把陈佩华让他中午去找邹文怀的事,拋到脑后。
拿著这几天三个人,修了又修的《殭尸家族》找到洪金宝。
洪金宝看完剧本,用拳头顶在人中,久久没有开口,好一会后,说:
“我最落魄的时候,没有戏拍,没有生活费,进公司跟何冠昌先生讲,
何叔叔,我没有钱,能不能借一点钱给我。
他问我要多少。
我说四千。
他说,好吧,你到下面会计那里去拿。”
洪金宝看著顾念,竖起食指,说,“我不是拿了一个月,是整整拿了一年。”
顾念也竖起食指,说,“一百万,片酬加武术指导,我给林正英一百万。”
洪金宝眨了眨眼,肩膀垮了下去。
断兄弟財路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而且,这个剧本。
虽然顾念把结局藏了,没有展示。
但看前面部分,还是能够感觉到不会差。
至少和这段时间,林正英拒绝掉的空洞的本子,不在一个档次。
洪金宝起身和顾念握手,说,“提前恭喜你拿下年度票房第一。”
《殭尸先生》的票房,定格在两千九百五十万。
后面的片子,无论是《猫头鹰和小飞象》还是《圣诞快乐》,都不是三千万的材料。
顾念和他用力的握了握,“期待我们的合作。”
洪金宝没有说话,手部发力,把顾念拉过来,肩膀撞击后,又抱了抱。
许冠英比林正英还顺利。
听说续集还是九叔、秋生、文才的组合,並且会开在新艺城,笑道:“让阿sam过来客串。”
顾念听他说这个,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还没在新艺城见过一代歌神许冠杰。
“我哋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糴直头系坏肠胃……”
顾念哼著《半斤八两》,看了眼没有半点变化的“出生点”。
翻身下车,提著车架往里面走。
“嘿,车放外面,哦,念……阿念,来来来,坐,虾哥应该马上就来了。”
顾念和黄虾,约到这里见面。
马金国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
顾念对他称呼的变化感到有点好笑,从柜子里拿了瓶豆奶,问,“豪仔怎么样。”
中五的会考,时间跨度挺长。
4至5月进行主要科目考试。
语言科目的口试安排在5月到7月初。
考试成绩通常在8月第一个或第二个星期三公布,与大学联合招生的放榜时间衔接。
顾念一直在忙,马伟豪家里也没有电话。
马金国笑道,“他想念中文大学。”
中文大学,一年预科,四年大学。
顾念看他挺高兴,给了一句,“好啊,以后毕业了当编剧。”
马金国脸绿了,擦桌子的动作一停。
茶餐厅墙上贴著《开心鬼》海报,第一编剧写著马伟豪。
没上大学之前就是编剧,上了大学还是编剧,五年不是白读了!
他把抹布一摔,问,“念仔,吃什么?”
顾念说,“不吃,怕你吐痰。”
马金国齜牙咧嘴。
顾念笑了,还是熟悉的嘴脸挺好,隨后脚一抬,马金国马上后撤三步。
马金国真被顾念打过。
而且是被顾念和原身双打。
那时,顾念刚醒,原身的意识正在消失,死生之间,意念合一的三招。
马金国吃完,结结实实跪在了“两人”面前。
別人再没有机会体验。
马金国溜著墙边到厨房,说,“你把豪仔名字写上去,他风光了好久,好几个女仔来找他。”
顾念说,“再好听,今天也不吃你家东西。”
马金国牙齿嘎达响。
黄虾从路口进来,透过玻璃看到顾念已经坐在店里,脚下快了几分。
顾念看到他的瞬间,也起身往外面走。
两人在门口相遇。
黄虾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顾念握住他的手,“没有黄叔,就没有今天的《殭尸先生》。”
两人在剧组,除了表演上,私下並没有太多交流。
黄虾没有想到,顾念会把话说的这么重。
愣了一下后,拉著顾念往店內走,说,“三月,我来吃饭,金国说,有个孩子身手不错,长相不错,让我寻一个武行的机会。”
两人坐下。
“转天再来,看你身形修长,骨架匀称,真是一块好苗子,心下动了收徒的念头。”
顾念给他拿了瓶啤酒,打开,倒上。
当时顾念说自己是个懒性子。
黄虾看他精神旺盛勃发,动作运转却不圆融,也就作罢。
现在再看,已经形神合一。
黄虾眼眉低垂,感慨,“下山的虎,哪是一条虾……”
“什么下山虎,丧家犬罢了。”
顾念感觉自己在出生点,情绪有点低,摇了摇头,伸出手,笑道,“不说这些了,黄叔,接下来一年我有好多戏要拍。”
黄虾在武术设计上比不过林正英,但在业內,也算排名前列。
最主要的是,两人之间,有一层没有师徒缘的缘。
晚上六点,黄百鸣开门,看顾念穿的人模狗样,手里还提溜著一大盒东西,揶揄道:
“是一头、两头鲍、三十五十年陈皮,还是明前、雨前龙井,母树大红袍啊?”
“想得美。”顾念挤进去,“给漪钧买的娃娃。”
黄百鸣笑道:“不怕她误食啊。”
都是顾念第一次上门说的话。
顾念把手里东西放下,掏出卡。
黄百鸣微微一笑,给他整了整衣领,说,“进奋斗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