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开日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祖阳自觉已是痊癒,只偶尔还有些咳嗽。十七岁的身体藏满了“折腾”二字,根本躺不住。
与婉儿再三陈述著运动有益健康,十四岁的小姑娘懵懂间鬆了口风,允他出去散步却仍时刻陪伴在旁。
雨后的天空洗炼,满眼碧蓝,空气中草的味道很足,只吸一口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祖阳穿外裳復又披裲襠,在尚有积水的小院里来回踱步,时而手指凭空的勾画著。婉儿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也不做任何打扰。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已开始体会自家公子的新习惯,知道他偶尔沉默出神是在思考。而每当公子思考时,她便觉得对方变得有些陌生。
公子染病前並非如此,那时他每日里都很忙,嘴巴尤其不得清閒。
即便是与自己相处时公子也显得心不在焉,不是叨念著清谈玄理就是先祖功勋。婉儿卖入祖家才三年而已,却比很多祖家人都清楚祖家的故事。
现在,公子突然变得沉默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她说不出好坏,但渐渐让她感到心安。
似乎,这种状態就是父亲曾说过的“稳重”?
人的情绪都是能相互传染的,两个人的世界里,如果一方变得沉稳安寧,另一人自然也就会多些安全感。
脚步声很有节奏,祖阳的思绪也因此飘飞很远。
此时是永嘉元年,不过,距离洛阳被破、衣冠南渡的“永嘉之乱”该是还有几年光景。
这最后几年是重要的窗口期,越早越好,在情势彻底恶化前祖阳必须要带足资本回北方创业。
不去北方,到了江南就会被门阀世家的倾轧玩到死。歷史上,自家那位英雄二叔中流击楫、满腔豪情,可最终不还是悲愤而终么?
没有资本,到了北方就是別人砧板上的肉。这不是比喻,而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他可没有变成食物的兴致。
转了不知是十几圈,祖阳忽然望向北方,打定了短期计划。
想去混乱的北国创业,就得有足够的资本,他现在只有十顷田和“范阳祖氏子弟”的名號,必须要以此为基础撬动更多资源。
名號得换成官位和权力,十顷田则要换成粮食、护卫和流动资金。他打算先从十顷田入手。
洛阳地区的不动產对他没有意义,可对旁人而言全都是意义,毕竟这里还是大晋的都城,天下首善之地,看看自家三叔的嘴脸就能想见其诱惑。
只不过,想要让价值最大化,他就得先把荒田变成良田,否则卖不出好价。
刚拒绝了三叔的帮助,开荒种地便只得去招抚流民,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
种子得有,食物得有,农具得有,住处也要搭建。这还不算后面要开渠引水,购置耕牛,救治伤病,安排守卫等杂费……
晋朝未铸新幣,铜钱在流通中的比重有限,商品经济大幅度萎缩,绢帛等纺织品事实上起到了货幣计量的职能,远比铜钱更有购买力。
洛阳米贵,耕种十顷地底线三百石种子。
按估算,启动资金没个七匹绢是不可能的。而如果只有这点钱耕牛就不要想了,招募的人手必也捉襟见肘。最后的產出,呵呵……
所以,十匹绢打底,不能低於这个数。且“谋官”的事现在也要做,不能將耕田一事作为先决条件。
还得寻找护卫、合適的创业基地,在这个过程里也要捋顺和宗亲的关係,桩桩件件都得费。
必须得想办法搞钱……
想到这里,祖阳问道:“家中还有余財么?”
婉儿侧头心算片刻,苦著脸道:“绢还有半匹,大钱只有二十个『比轮』,『四文』小钱五十三枚。下月的开销三房还没发下来。”
祖阳点点头,盘算道:“那就卖些物件,比如那件鹤氅,所有无用物什都尽皆发卖掉。”
婉儿闻言有些吃惊。
那身鹤氅本是公子的心头好,白羽都是荆襄一带的鹤羽,而不是寻常的鹅羽。当初购置时足足了两匹绢,是聚会清谈时才会穿戴的。
此时竟要卖了?
祖阳心中倒是平静的很,毕竟他对这些物件也没什么留恋。
鹤氅、玉珏、黄泥砚、铜镇纸……祖阳一一盘算著自己能够快速变现的物件。
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都造价不菲,现在乱战暂歇该是有些价值的,找个冤大头卖掉后应该能回拢不少,再加上家里剩下的……
嘶,还是不够啊。
万事开头难,第一步就得钱如流水。
这可不是小钱,现在也没有什么天使投资人,也没机构能给他擼小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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