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约有些不满,可到底不敢忤逆兄长,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既如此,我也只要二十人!兄长不必理会那小子的妄语!”
回忆著祖阳谋划中的环环相扣,再听著耳畔弟弟的信口开河,祖逖一时有些出神,隨后他才道:“此事已定了,勿要再言。阳儿与我做了个赌约,若此番行事不周、功败垂成,今后那片田地就交给你来打理,他不再妄议插手。”
祖约张了张嘴,虽有不甘却也重新跪坐下来。转念一想,觉得这般约赌似也可以接受。
少年人年轻气盛,被现实狠狠教训一通,自然便知道天高地厚。只可惜,这半年时间却要误了太多功夫,九月定已无法秋播宿麦,平白损失了大笔收成。
那都是钱啊!
祖约越想越是气闷,却又不得发作,赌气之下,他將一杯果酒逕自灌了下去。
祖逖没注意到兄弟的赌气,只是忽然对祖约问:“阳儿这孩子我顾看不多,他先前拜了何人为师?”
祖约白了哥哥一眼,用箸捞著羊肉:“兄长忘了?他与涣儿、智儿一同启蒙,拜的都是周夫子。”
“哦……”祖逖闻言愈发困惑,喃喃道:“早先,怎不见他有这等才思?这周夫子竟是只言片语都未透过。
“莫非,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祖家坞外,祖阳捧著五匹绢走出大门,看得婉儿瞪圆了双眼,惊讶叫著:“公子公子,连家主都被你说服了?”
四郎主一直对公子照拂有加,说服四郎主婉儿其实並不太意外。可连说一不二的家主都被公子给说服了,这和太阳从西边升起有什么区別?
她心中感慨著,上前作势就要接过绢帛,被祖阳侧身躲过。这五匹绢不到七斤,不算重,可宽的很,需要一直捧著,走得久了还是吃力的。少女的身形比他还瘦弱些,祖阳不打算让她受累。
“可婉儿喜欢拿著绢帛、铜钱这些物什嘛。”少女眨著眼,小小的撒了个娇。
“额……行吧,隨你。”对这小財迷颇有些无奈,祖阳把绢帛交到了婉儿怀里,喜得她露出了深深的酒窝和小巧的虎牙。
祖阳忽又回想起坞堡中训练的士卒,觉得有必要锤炼下体魄。况且乱世创业,还是得有些武艺傍身。
不过,这事也急不来。
“走了,回家。”祖阳没有向少女重复与祖逖商谈的过程,他外表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可里面藏著的灵魂已过了而立,在职场和机关都歷练许久,早已没了口头炫耀的衝动。
今日事只是开了个头而已,后面要做的工作还很庞杂。祖阳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復盘。
今天来祖家坞一趟,拉到投资还在其次,更关键的是让他调整了认识。虽说都是中国,可此时此代的一切与后世都相差甚远,刻舟求剑、缘木求鱼都断不可取。
先调查,调查问题的现状和歷史,完完全全调查明白了,对问题自然就有解决的办法。
不止是单个问题,要想在这里站住脚跟甚至北行创业,他就必须把整个时代看得更透彻。
实事求是、因地制宜,从群眾中来到群眾中去……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
好在,他起点不错,比起他即將招募的流民要强上太多。慢慢来吧,来日方长。
“公子,你是怎么说服家主的啊?”
“你想知道?”
“其实也不想,只是路上公子不说话,无聊嘛。”
“那便与你讲个故事如何?”
“公子,我不想听《论语》了。”
“呵,且讲个『哪吒闹海』的故事吧。”
“哪……吒?”
“话说,天地间有一颗混元珠……”
天边的日头渐渐西斜,阳光转暖,云朵天空俱都开始爬上金色。
捧著绢帛的少年当先而行,穿著条纹间色襦裙的少女雀跃著跟著后面。两人时而交谈,时而对望,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动人。
一前一后两道剪影,在漫天金色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