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坠入云层,闷雷在天际隆隆作响。在一连多个艷阳天后,洛阳再次下了雨。
雨幕昏沉,电光闪闪,簌簌而落。
大雨伴著斜来的风,寸寸敲打著石板、砖瓦,电光时而闪烁,让小院中的母羊嚇得“咩咩”直叫。
婉儿顶著蓑衣跑出门去,给简陋的羊圈加了一层布,隨后便被祖阳严厉的喊了回来。
这个年月里,下雨时是不能外出做事的。
没有吹风机、没有抗生素,对病毒和感冒的认知也很浅薄,整个医疗技术还没有与巫术做完全拆分,一旦淋湿、染病就有救不回来的风险。
除非盛夏高温,否则寻常人家子弟连头髮都不会清洗,就是怕风邪入体。
婉儿虽然挨了说,可仍旧坚持把粗布搭好,这才顶著蓑衣跑回了屋里。一进门,就看到祖阳颇为严肃的表情。
“你如果再不听我的话,今后就別再跟著我。”祖阳很少对婉儿发脾气,高热醒来后这更是唯一的一次。
婉儿脱了蓑衣放好,手指搅动著裙琚有些委屈,低头小声辩解:“羊圈漏雨……”
“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
祖阳表情依旧冷冷的,盯著婉儿道:“如果你不听我的,以后就不要跟著我。祖家很大,我能给你找到归宿,只是別跟著我。我说清楚了没有?”
小姑娘红了眼睛,泪水已到了眼眶打转,她到底点了点头。
嘆了口气,祖阳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屋去。刚刚折腾的一趟打湿了婉儿的头髮和裙边,还是要赶紧擦乾净。
婉儿看著祖阳张了张嘴,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她有些担心田里正在晾晒的草。
婉儿是知道祖阳的打算,这些割下来的草是要晾晒之后一把火烧掉的,草木灰覆盖田亩,既能杀灭虫害,也能增强肥力。
只是,没能料到这天有不测风云,她们早先也並没有给流民们交代清楚。好不容易晾晒了许多天,眼看草叶都已枯黄,就怕这一场雨让草再返了潮,前功尽弃。
只是,看著祖阳婉儿记起了他刚刚说过的话,还是低头回屋去擦著身上的雨水。
婉儿一边用手巾擦著头髮,一边透过门缝去看公子。看著他负手而立站到了窗前,背在身后的手指还在凭空勾画著什么。
眼眶虽然还是泛红,可心底却泛起了一丝甜意。
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能感知到公子的“有主意”,也越来越感受到自己的被照顾。
被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让人心安呢。
祖阳不知晓婉儿在想什么,刚刚的脾气也一闪而没。他重又陷入到自己的规划和思索当中。
这一场雨打断了时人的不少动作,也让这个本就很慢的世界愈发显得近乎停滯下来。
但总有些事需要人去做,也总有些人不得不去做事。
这是个复杂的计划,要帮寧州要到援军,更要为自己谋求常山国官职做好铺垫。二者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的关係。
计划需要引入常山王司马珩、中护军荀崧、皇帝司马炽、太傅司马越、王衍的侄子王昱、交州刺史吾彦……千头万绪。
但,计划是可行的。
借著李釗其人、武鸣的人脉、王昱的谈玄会、自己被荀崧徵召…只要执行得当,他足以撬动这些力量为自己所用。
小院內雨幕连连,小院外烟雨縹緲。这是中原洛阳,可在七月的雨幕里却仿佛成了江南水乡。
祖阳其实很喜欢江南的杏烟雨,可今生他註定要去北国的大雪风沙里討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出意外的话,李釗现在应该去见皇帝了。
宫城里,昭阳殿。
皇帝司马炽穿著冕服走到窗边,看著窗外大雨,他心情有些低落。
雨幕一下,很多事便不能去安排,这让他再度生出了无能为力之感,只觉得度日如年。
司马家似是被诅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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