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似乎在机械、机心的基础上又进了一步,变得更加敏感。
“所以,阿兄是孟学子弟?是觉得……”少年喉结滚动,紧了攥住衣袂的手指,“民贵君轻?”
祖阳正要解释,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喊他,来时的路上,祖家坞的僕役招手喊道:“阳公子,家主召你速速回去!”
祖逖此时召我?九月种麦的事?
祖阳眉头微蹙,旋即舒展。他笑著拍拍祖智肩膀,道:“改日再聊,我先回去一趟。”祖智点点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看著远去的堂兄又看看扶犁远去的农人,意识里有某些东西开始发生变化。
祖家坞,祖逖的宅邸。
祖逖负手立在宅邸正厅的槛窗前,秋阳將他的影子烙在青砖上,像一柄斜插的剑。祖阳跨过门槛时,恰好踩碎这道暗影,细尘在光柱里惊慌四散。
“好个常山国中尉。”
祖逖摩挲著窗欞雕,指尖在蟠螭纹的眼珠处反覆描摹,“你年纪不大,几时学得暗度陈仓?”
祖阳呼吸一滯,脑后寒毛髮紧。
消息竟是泄露了?二叔从哪里知道的详情?司马珩?他怎会把消息告知给自家二叔?
自己与司马珩特意叮嘱过,若旁人问起他来祖家庄的目的,就说他打算徵辟祖阳为“常侍”去应付遮掩,他分明已经答应了。
“想瞒我到几时?”祖逖的语调不快,所说仍是慢条斯理。祖阳额头却渗出了些许细汗。
这几日与堂兄交谈,他是清楚祖逖命令的——不准家人在此时谋求出仕。若只是王国常侍,二叔不会太过在意,毕竟那是没什么实权的清贵官。
可常山国的中尉……
祖阳原本的打算是等徵辟底定、田產售出,届时再和祖逖通知一声,那时先斩后奏,即便叔父再怎么恼怒他大不了一走了之。
现在怎么办?
祖逖转过身,直视著祖阳,语气依旧平静道:“是想等著生米煮成熟饭,最后在临走前再来通知我这个家主么?
“看不出来,你小子不知不觉倒是练出了一副好胆子……”
祖阳闭了闭眼。
呵,这位二叔还真是了得,竟是都被他看穿了……
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祖阳心底苦笑,眸光盯著地砖上的影子。他思绪清晰得很,知道二叔是在等一个解释。只是他不確定,得到解释之后这位二叔到底会作何决策?
严厉训斥之后断了他的念想,禁了他的足?还是……
院里,叔母养的鸡发出了阵阵叫声,忽让祖阳灵光一闪。
闻鸡起舞、中流击楫……来不及多去思考,他决定赌一把。
“侄儿是欲效班超故事。”
祖阳抱拳作礼,语调坚定,“流民、胡人、乱匪肆虐河北,北地糜烂,常山乃並冀咽喉,控扼井陘……侄儿,愿回北方,重整山河。”
“重整山河……”祖逖咀嚼著这几个字,目光渐渐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