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卡车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在愈发崎嶇荒凉的戈壁滩上艰难前行。
车轮碾过的不再是相对平坦的砂石地,而是布满了黑色砾石和深陷沟壑的恶劣地形。
每一次顛簸,都让车厢里的人如同筛糠般抖动。
不得不紧紧抓住车栏,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车窗外,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地平线,將西边的天空染成一抹淒艷的血红。
而无垠的东边天际,则已被大片深邃的墨蓝所浸染。
几颗性急的星子,已经开始在穹顶之上,闪烁著冰冷而微弱的光芒。
戈壁滩的夜,来得快,也来得狠。
温度隨著光线的消退而急剧下降,白日里灼人的热浪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贴著地皮捲来的、带著砂石粉尘的阴冷寒风。
吹得人脸颊生疼,忍不住要裹紧单薄的衣裳。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林晚晚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朝苏晓梅身边靠了靠。
眼前的荒凉和死寂,远比之前遭遇马匪的戈壁滩更令人心悸。
那里至少还有生命的痕跡——哪怕是敌人和战马。
而这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仿佛是一片被遗忘、诅咒的绝地。
苏晓梅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也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
驾驶室里,黑瘦司机老周紧握著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常年跑车,对这条路有著本能的恐惧。这里已经远远偏离了通往第七监区的“正道”。
属於连马匪都不常光顾的、鸟不拉屎的区域。
李铁柱微闭著眼,似乎是在养神。
但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偶尔开闔间,总会精准地扫过窗外某些特殊的地形標记,將路线和周围环境刻入脑中。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目光投向远方一片模糊的阴影。
“老周,一点钟方向,看到那片黑影了吗?开过去。”
老周愣了一下,眯著眼仔细辨认:“李副科长,那边……不像有路啊。而且看著像是乱石坡,车可能过不去。”
“像是有烟火痕跡。”
李铁柱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开过去看看。”
老周不敢再多言,小心地操控著卡车,偏离了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车辙印,朝著那片阴影碾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看清那是一片地势略高的风化岩群,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匍匐的巨兽残骸。
而就在那片岩群的背风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细烟,正裊裊升起。
若非李铁柱眼力惊人,根本无从发现。
“有人!”
林晚晚也看到了,声音里带著一丝惊喜和期待。
在这片绝地里,能遇到人烟,总归是件让人心安的事情。
卡车轰鸣著,笨拙地绕过几处巨大的风蚀岩柱,终於靠近了烟源的所在。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村落,只是几间低矮得几乎要匍匐在地的土坯窝棚。
歪歪扭扭地依偎在一面巨大的岩壁下,仿佛隨时都会被下一场风沙彻底掩埋。
窝棚用的土坯早已被风沙侵蚀得斑驳不堪,露出里面枯黄的草秸。
没有院子,没有篱笆,只有一些乱石堆叠出的矮矮界限。
而就在卡车头灯扫过的瞬间,那丝微弱的炊烟骤然熄灭!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紧接著,一阵细微却慌乱的响动从最大的那间窝棚里传来,似乎是压抑的惊呼和什么东西被匆忙藏匿的碰撞声。
隨后,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棲息地。
比周围的戈壁滩还要死寂,充满了恐惧和戒备。
卡车在距离窝棚几十米外停下,发动机熄火。
巨大的轰鸣声消失后,戈壁滩夜的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反而更让人心头髮毛。
只有寒风掠过岩石缝隙发出的呜咽,听起来像是某种哀泣。
李铁柱推开车门,跳下车。
他的动作很轻,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依旧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吗?”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稳定的穿透力,在岩壁间引起轻微的迴响,
“我们是西风农场场部的工作人员,路过这里,没有恶意。”
窝棚里毫无反应,仿佛里面根本空无一人。
苏晓梅、林晚晚等人也陆续下了车,站在李铁柱身后,紧张地望著那几间沉默的窝棚。
李铁柱微微皱眉,迈步向前走去。
就在他的脚即將踏过那乱石堆叠的矮“墙”时。
最大的那间窝棚那扇用破旧木板和毡布拼凑成的“门”,猛地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苍老、枯槁、布满深深皱纹和污垢的脸庞探了出来。
那是一位老人,头髮灰白杂乱,眼窝深陷。
唯有一双眼睛,在极度惊恐和绝望中,还残存著一丝野兽般的警惕和最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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