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鸣昌突然嗤了一声,扇子往手心一拍,“要我说这事怪不了曹少璘,都是那些穷鬼活该,一个个都见钱眼开,拿了二十块大洋安家费才送了命,他们自个儿贪財怪谁?”
“你给我闭嘴!”
大太太扭头往白鸣昌瞪过去,语气沉得能滴出水。
白鸣昌不服气,梗著脖子道:“大嫂嫂,难道我说错了?他们自个儿贪財,拿命换钱还有理了?”
不等大太太接话,白承志已经往前站了一步,看向白鸣昌说道,“二叔,没有谁是活该的!他们因为穷,没钱,才会去自认土匪拿安家费,兴许他们也知道有风险,可为了二十块大洋,不得不冒这个险!这一切皆因一个穷字,才造就出了这种苦难,怎么能说他们活该,他们这不是贪財,是穷得没办法。”
白鸣昌被堵得噎了一下,瞅著白承志,撇了撇嘴,“承志,你长大了,在省城读了几年书,说话一套一套的,二叔都说不过你。可话又说回来,他们贫穷又不是二叔造成的,你跟二叔较啥劲?”
“好了!”
大太太打断白鸣昌的话,看了眼西斜的日头,“时辰不早了,別在这耗著,开宴吧。”
这话一出,没有人再爭论。
白婉容扶著大太太往正堂走,曹氏悄悄鬆了口气,趁这功夫拉著自家媳妇杜玉婕跟了上去。
马氏拍了拍苏韞婠的胳膊,压低下声道:“刚才罗教头回来取大洋,我都瞧见了,今儿个多亏了你,不然那些人怕是真没活路了。”
苏韞婠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送去徵兵队虽免去死罪,但前线九死一生,又哪是一句“事情都解决了”就能过去的。
徐氏慢悠悠地捻著佛珠,比五太太陈氏还要走在后头。
白鸣昌和白鸣盛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也跟著往正堂去,毕竟流水宴上有好酒好肉,可不能错过。
门楼前的伙房师傅们见主子们动了,立马吆喝起来,“开宴咯,出上席——先给正堂送菜哟!”
同时把燉肉、烧鸡、炸鱼这些硬菜往托盘里摆上去。长工和佣人们端著托盘,一趟趟送往各个厅堂。
瓷盘碰撞的叮噹声、佣人们的脚步声混在一块,原本因为戏台那边一事沉下来的气氛,总算又恢復了几分重阳节的热闹。
此时。
正堂內,大太太、苏韞婠、白婉容这些主子们在主桌入座,客人们也跟著落座,都是沾亲带故的亲友,互相寒暄著入座。
流水宴分为上下席面。
上席面是主子们和客人们先吃。
等主子们和客人们吃完之后,才轮到白家下人,诸如管事,佣工,护院,丫鬟,老妈子等人,上桌吃下席面。
上席面开得快,菜一道接一道往上端……红烧肘子油光鋥亮,清蒸鱼冒著鲜气,还有燉得酥烂的羊肉,连平日里少见的海参都端了上来。
主子们和客人们边吃边聊,白婉容跟苏韞婠和大太太说著省城的新鲜事,白承豪跟白承志打听刚才戏台那边的事,白承煊跟白鸣昌和白鸣盛两位老爷聊著斗鸡的热闹……没人再提曹少璘的事,免得败了胃口。
约莫一个时辰后,上席面的主子和客人们吃得差不多了,纷纷离席。
邢管事才赶紧招呼,“大伙儿別愣著!上席散了,下席开吃嘍!”
这话一喊,白家一眾下人立马围了上来。
管事们坐一桌,护院们凑一块,长工们另一边,丫鬟们和老妈子也找了桌子坐下。
陆牧生跟罗教头、李三娃坐在一桌,虽然不如上席面的精致,但分量足,红烧肉,燉豆腐,鸡蛋碎麵汤,还有上席面的一些剩菜,中间是一大盆刚出锅的猪肉燉粉条,油飘在上面,香得人直咽口水。
“可算轮到咱们了!”
李三娃拿起筷子,抢先夹了一大块肉,“这肉燉得真烂,比过年还香!”
罗教头笑著舀了碗汤,说道:“慢慢吃,今儿个这肉是管够的!”
陆牧生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块红烧肉,心里头却在琢磨刚才戏台那边的事。
苏韞婠这位出身大户的大少奶奶,怎么会对穷苦百姓那么好?
真的仅仅因为心善,菩萨心肠?还是另有原因?